邬有道叹了口气,眼神中有担忧,也有坚定,他对着四爷抱了抱拳:“多的话学生就不说了,富贵险中
求,王爷也没有退路,只盼着山高水长,王爷一路谨慎珍重!此行必定大有所获!”
四爷点点头,径自从邬有道旁边的盒子里捏了颗黑子摆在棋盘上:“借先生吉言!”
邬有道看着棋盘,有些哑然,四爷在说话间,已经将自己解了一半的珍珑棋局给解出来了,那局棋若是自己没记错,该是九死一生的盘征局。
实际上,四爷和邬有道所料不错,直亲王确实是看出来了些门道,胤裪一个从未担任过任何差事的阿哥,直接领了内务府的总管事,即便万岁爷抬举他,也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
所以直亲王和廉郡王都有派人盯着各处,雍亲王府,诚亲王府和直亲王府并着廉郡王府的动向,大家心里都有数。
对直亲王胤褆来说,他对眼下局势比别人了解的更清楚些,他接手了京郊大营的差事,兵部尚书席哈纳却被调任直隶总督,这分明是万岁爷对他的警告,让他不要插手朝中事务。
“眼下来看,若万岁爷心里属意的不是王爷,论身份尊贵,论行事谨慎,当属雍亲王最为可能。”直亲王府的幕僚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觉察出些不对来。
“富察大人早年间曾外放山西和芜湖,在朝为官期间,曾在工部,户部、理藩院都任职过,如今又升了兵部尚书,而陈大人身为文渊阁大学士,在礼部、刑部都曾任职,更是在万岁爷身边做过侍读,如今又
身为吏部尚书,若说为太子太保……只怕这二位身份最为合适。”那幕僚越说神色越是郑重。
直亲王面对着窗外的夜色,神色是跟四爷差不多的淡漠,更多了几分认命:“爷早就知道,老四心有城府,若真是他……说不得是好事儿。”
幕僚大惊起身:“王爷!您万万不可如此灰心丧气,且不说您还掌握着兵权,若雍亲王得了势,定不会看着您……”
“爷知道。”胤褆打断了幕僚的话,眼神中悲色更重,“所以爷已经叫人在路上截杀老四。”
也算是送给四弟一个把柄,活了半辈子,他身边来来去去失去了太多人,连孩子都没保住几个,他累了。
若是四弟能顶的过这一波,叫老四踩着他上位又有何不可?
之所以叫人半路截杀,也算是他最后一点不甘心吧。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也不过是万岁爷的一颗棋子,这叫他总有些不甘心,如今最后一搏不管什么结果他都受着。
他对老四很了解,虽然他看似冷情,实则又是个重情的,若真是老四上位,但凡不作死到极致,老四总会留条生路给他,不像胤禩……看似专情,实际上也最是无情。
被他在心里念叨的胤禩眼下也没闲着,正跟何焯两个人坐在冬暖阁里,暖着一壶黄酒,并着几个下酒菜,像是闲时夜话般,看起来悠闲得很。
“其实郡王赢面比直亲王要大的多,在位者总会忌惮兵权
在手,郡王走的是另一条路子,要知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没到最后,还不知会鹿死谁手呢。”何焯夹着小菜吃下去后,笑着开口。
胤禩唇边也挂着清浅的笑容:“何先生说得有道理,可我到底比不过四哥,马奇和陈廷敬一出马,但凡聪明些的都会知道皇阿玛的意思。”
何焯笑着摇摇头,有滋有味儿的干掉一杯黄酒:“非也非也,雍亲王确实聪明,所以他没接富察大人和陈大人递过去的好,万岁爷叫这二人去,未必不是跟十二阿哥那边一样。”
“哦?怎么说?”胤禩捏着酒杯浅酌,闻言挑了挑眉,略有兴味地问道。
何焯反倒是换了个话题:“要说现如今万岁爷心里只怕也不确定要选谁,才会放出这么多迷雾掩人耳目,只要郡王端得住,笑到最后也不难,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胤禩伸手让了让,面上端得是谦逊。
何焯眯着眼笑,不管胤禩是否真的谦逊,该说的总还要说,他把声音放低了许多:“只是郡王的子嗣是硬伤,古往今来太子无嗣者十之一二,上位者更寥寥无几,万岁爷只怕不肯冒风险,叫爱新觉罗的血脉分薄了去。”
胤禩苦笑着点点头,干了一杯酒下去,一时没了话。
跟直亲王不一样,胤禩对自己的情况清楚得多,他娶了郭络罗氏,一开始就靠着安亲王的势力,所以很多事情都迫不得已。
当然,他很喜欢
郭络罗氏,可也没喜欢到愿意为郭络罗氏放弃自己的前程,他想要夺嫡,廉郡王府就必须得有阿哥。
只是眼下安亲王府的当家人是郭络罗氏的舅舅,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先生所言,胤禩心里有数,子嗣……不会耽搁太久的。”这顿宵夜用完前,胤禩到底给了何焯准话。
何焯笑着摇摇晃晃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受了廉郡王的恩,才会为廉郡王卖命,可他也不是傻子,会为无望的事儿卖命。
之所以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力,是因为他清楚,廉郡王身上有上位者的特质——无情,成大事者只需要心神清明便可,太多情的都消散在历史长河里了。
四爷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府,他出京这一日大雪纷飞,所有的危险都被掩藏在了这皑皑白雪中。府门口还站着几个身穿精致大氅的女眷,此情此景组成了清晨中的一副绝美画卷。
画卷所没有描绘到的地方,廉郡王府里,过了该起身的时辰,正院里依然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