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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如我,却在夏川面前语塞。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贵,什么才是灵魂的质色,原本对这些问题的答案轻车熟路的我,迟疑过很久。
又一次见到夏川是一个礼拜之后。
那时的自己有种冰帝纯正血统被玷污的错觉吧,很愤恼:学校里竟然会混进这么下作的家伙。
经过图书室事件,我原本想整整那家伙,就屡次三番派人去让她吃点苦头。没想到有一次派去黑道背景的近藤回来时跟我说他好像在新宿的一家酒馆见过那家伙。之后经证实,夏川白天在冰帝做着默默无闻的学生,晚上却会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干不齿的勾当。真是大胆!冰帝绝对不能留这种不干不净的人。而且,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于是决定找那家伙过来,威胁她向理事长申请退学。
还记得那是一天的中午,正午太阳光惨白惨白的照在玻璃上,映出我颀长的身影。
门轻轻的被推开,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是找我吗。”
我没有回头,昂起头轻蔑的说:“看看我桌子上那些照片吧。”
那些照片如实记录了多个夜晚那家伙不可告人的勾当。浓妆艳抹,肆意媚笑,眼睛里满是轻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的语气冰冷,那里夹杂着些许胜者的优越感。
“不能不做才这样,我没有钱…”
“那就滚去别的学校!少在这里丢人。”我转过身,以最不容反抗的语气命令道。
那双眼睛是一如既往迷雾般的黑,拼命努力着遮盖一层又一层不想被提及的过往。她就这样默默看着我,然后竟然露出了微笑:“不行啊,因为我喜欢这里的图书室。”
后来我发现夏川的笑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就像冰雪无法抵御阳光,那种温暖明亮的感觉让人恍若隔世般惘然。
但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么多,只是一心要那家伙永远消失在冰帝:“图书室?你再装!”
她的目光闪动着一缕难以察觉的光,她迎着我的蔑视毫不畏惧的说:“真是好笑。有的人拥有一切却惟独丢掉了灵魂,而有的人一无所有却永远不会贫瘠。”
“你说什么?一个陪酒女跟我谈什么…”我有点惊讶,居然还有人这样无视本大爷的权威,贸然评判。
“我退学就是了,”她斜睨我一眼转过身去,“我不敢说自己高贵,可是也没发现这里所谓的高贵在哪里。”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时,我气得有些微微颤抖。
现在回想,当初的自己的确像夏川说的那样,仗着父亲的财富权势,以高人一等的态势存活,家世的殷实让一切来得轻而易举,长辈的溺爱,佣人的维诺,同学的崇拜,社友的敬服……从来心安理得的我开始思考一些奇怪的问题。如果我的身世卑微如草芥,自己还会像今日般以高贵为座右铭标榜自身,却从来不知高贵的真正意味吗。
气不打一处来。小彩那个傻瓜,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费尽周折,我终于找到小彩租的那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只有榻榻米,一扇向东开的窗还有堆放在旁边的一摞我看不懂的英文原文书。小彩好像完全没想到我会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个混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怎么干出这种不像话的事情!”我有点恼火,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走上一条堕落的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又不能回去,你也知道的。”小彩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很费力才能听到。
“唉,你这人,其他那么多工作哪一个不好非要干这个。”我皱起眉。
“你在说什么呀。我休息的时候还有其他工作呢。再说。”小彩这样说搞得我瞬间觉得自己真是懒散。
那些日子,我做完工常常坐地铁去西四町看小彩。每次看到她画着浓浓的妆容在客人间周旋,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涌上来。小彩经常会在夜场中间跑出来干呕,她说不能哭坏了妆,老板会骂。
晚上收工领到钱是小彩最开心的时候。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总是一脸憧憬:“这里的客人也有很多是见过世面的呢,跟我说过很多关于美国的事情。我有预感,自己一定会去纽约!”
夜色笼罩下凌晨两三点的东京都还是很凉的,风吹过来,小彩的头发顺着风慵懒的飘散,路灯映照在她黑色的瞳仁里发散出暖暖的光。
“纽约吗?”我半信半疑。总觉得那里是个异常遥远的地方。
“嗯!纽约!全世界渴望自由和平等的人都会在那里相见,忘记过去一切不好的事情,带着对生命的热忱开始新的生活。”小彩说的那样笃定,那样子真的很可爱。只是,这个世界太艰险,脆弱的梦想太容易被现实的铜墙碰碎。
但不管怎样,我都会祝福你的。我的仲间。
夏川果然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可是她的那些孤高论调依旧萦绕在我脑海。我反复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庶民的嫉恨罢了,不足虑。可是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自己原来真的生活在那家伙所说的伪饰的高贵中。周围仰视的目光让我有些烦闷,他们到底是在崇敬我,还是那个空有着迹部姓氏的躯壳?网球赛场上后援队的呐喊搅得我心神不宁,他们到底是在膜拜我,还是那种万贯家产足能兑购回来的奢靡生活?家里非富即贵的来客的喋喋盛赞让我反胃,他们到底是在看重我,还是那个迹部财团继承人的头衔?
最近总是念不进去书,先生在上面讲课我时常会支着侧脸闲闲的瞥向窗户外的图书馆。课间休息会不知觉的走到一年级的教室那边。网球训练对战的时候有时会恍神,竟然忘记发球权的对调,一个人呆呆站在那里。
“最近好像心不在焉啊。”忍足在一次训练后走过来说。
“啊,没什么。学校事情比较多。”我把疲倦的脸埋进浸水的毛巾里,想避开忍足狡黠的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