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春日明,喜鹊栖在树枝探出小圆脑袋,睁着绿豆大的眼瞧傻乎乎能从墙头栽下来的俏郎君。
裴宣永远忘不了这个心跳怦然的春天,抬头的一刹那周遭所有声音、颜色、画面尽然褪去,不声不响叩开她心门的是坐在石阶穿水红色衣裙的姑娘。
姑娘脚上穿着泛旧绣花鞋,一双腿细骨伶仃,墨发被一支梨木簪子挽起,沉静的气韵无声蔓延,不是皮相的美,是更深层次给人以更安然的享受。
裴宣看得失神。
然后她看到,姑娘笑了。
笑得很浅,很柔,唇角微微上翘,裴宣站在那暖了眸。
两人在这旁若无人上演一眼万年,杵在崔缇后面的白鸽郁闷地想骂人——这人谁呀!
做贼似地上到墙头,笨笨地从墙头掉下来,掉下来没摔成倒栽葱不知感恩,还敢盯着她家姑娘看,没听过非礼勿视吗?
姑娘也是。
夜里下了雨,今个就要她往墙根附近铺席子,这是神算子罢!
设想自己好端端在院子坐着,忽然墙头掉下个人,且不说这人是俏是丑,受到惊吓大叫一声起码免不了,可姑娘安安静静还笑得出来?
白鸽太阳穴突突跳。
话往真里说她觉得两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正常。
她看裴宣的眼神很不对劲,像在防贼。碍于崔缇早前吩咐她不准出声,到嘴的喝问咽回去。
“姑娘有礼,小生冒犯了。”
裴宣俯身作揖,梨花白的春衫缀了枝头飞落的白梨花,柔柔俏俏。
白鸽在心底噫了一声,默默捂眼:身段还挺好看?采花贼要都长这模样,何愁无花可采?
崔缇看不见她,顺着声源‘望’去,笑容恬淡。
她不说话,裴宣不知该怎么缓解紧张,指缝冒汗,再次弯腰同她行礼:“多谢姑娘了,没这席子小生指不定要摔个好歹。”
崔缇点点头:这倒没错。
前世白鸽失声大喊吓得这人栽下来伤了左手手腕。
旁人伤了左手影响不大,养养就好,但裴宣素来以左手书法为人称道,伤没好就去参加殿试,偏偏金殿之上陛下兴致勃勃要看他的左手字。
裴宣勉强写了,写得没平日好,于是本该落在他头上的状元成了探花。
这是裴宣藏在心坎的憾事,也是她的憾事。
“摔疼没有,你手还好吗?”
轻柔柔的嗓音如天籁流淌出声,确定是她在说话,裴宣喜道:“不妨碍,姑娘且看,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