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缓缓道:“咸阳君,可曾忘了吴县城门守,许易之事?”
“许易”嬴栎剑眉紧蹙:“足下为何谈起此事?”
“许伯典当年也是和你一样,我与他结盟之时,许大人也是多有不屑可是到头来,却又不得不与我长信宫携手。”
“许易借助外力,试图挑动会稽郡诸县内乱,以成反楚复秦的大事。可惜啊,万事几成,却在最后功亏一篑。”长信宫目光如炬,一字一言更是直指嬴栎内心。
“咸阳君在吴县协助楚军平定匪乱,安定民心。在下早已知晓。如今拜入汉军麾下,统御万千兵马,出兵栎阳,北上抗击匈奴,真乃行大事之丈夫也!”
这一番话,让嬴栎怒气大生。言语所指,尽是嬴栎之软肋。身为秦人,先是协楚,后又投汉。嬴栎在这两年来所作所为,全是在帮助毁灭秦国的凶手行事。嬴栎是大秦的卫尉,
受秦王子婴遗命,图存复国。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却与自己所想的背道而驰。
此刻,无姜轻轻握住嬴栎案下发颤的左手,说道:“长信侯,咸阳君受天子遗命,复兴故国。纵然许多事情身不由己,然而于班班诸事,咸阳君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赵桓转视无姜,说道:“孙姑娘出生吴越,贤良淑德,上上之人。”
无姜道:“小女子谢过君侯。咸阳君为故秦旧人,遵循故秦旧制,这是人之常情。昔日,始皇帝嬴政扫平六国一统华夏,意欲混一宇内,安天下之民。秦国之民,不分六国,不分关中内外。有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国虽逝,故秦百姓犹在。咸阳君南平会稽之叛乱,北逐寇边之胡奴,虽事异主,忠义难全,却不负先君之遗命,救故国之百姓。”言讫,无姜凝视着嬴栎,续道:“咸阳君行事,无愧于天地,不负于先君!”
长信侯听罢,叹服道:“一言堂堂,孙姑娘当真女中豪杰也!”听了无姜这一番明辨陈词,赵桓苍白憔悴的面容上突然闪过一丝神采。似乎也被无姜的言语所感染。
他拱手道:“咸阳君,方才在下所言,不过是为了试探。切勿挂怀。”
“试探?他要试探我作什么?”
长信侯道:“咸阳君当年于秦都除杀阉党,拥立秦君,天下豪杰为之震动。如今是汉国之都尉,自然也对我等江湖中人有所芥蒂。虽然与足下身份有异,不过,赵某却与咸阳君有着共同的目的。”
嬴栎已猜到了他的用意。赵桓此举,便是为了拉拢自己与之协作,共商复国之议。
“足下之意,莫非是想与在下结盟,复兴故国?”
赵桓道:“不错,先前”不知为何,赵桓的话语说到一半,却突然开始剧烈的咳血。端奴急忙上前服侍。病如猛虎,赵桓捂着胸口想要止住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病变,然而制止不住,又开始剧烈的捶打丹田。旁人所见,赵桓的病体颤抖震动,仿佛要被巨锥凿空一般。
端奴无奈之下,只好从怀中取出一枚不知名的丹药,让赵桓吞服。
过了片刻,长信侯终于摆脱痛苦,重新整理面容。安然道:“先前戏下分封,项氏将七国之旧地重新赐于各路诸侯,分而治之。就说昔日关中之地,原先有四王瓜分之。汉之刘季,三秦之章邯、司马欣、董翳。后汉王刘季听取张良韩信之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定三秦,尽占关中之地;而我赵地,则被项籍分于贵族赵歇。”
他说这番话时,神情宁静,心平气和,显得浑然无事。无姜见长信侯言谈之间判若两人。其气色好转,中气也颇为充沛,猜想是因为那枚丹药之效,心下不免多了一个心眼。
长信侯见嬴栎无动于衷,又继续道:“秦赵两国之主,皆无大义。刘季者,砀泗游侠,酒肉之辈;赵歇者,胸无大志,朽木小人。国之疆土,是为大业,大业难守,则能者取之。”
嬴栎面无表情,心下却已有波澜,他虽然不悉赵王为人,但是对于刘季,他却知之甚多。汉王之韬略,绝非他人可比。
赵桓道:“咸阳君一脉,乃是昔日战国时秦悼太子所出,是昭襄王嬴稷之后人。论辈分,秦始皇嬴政乃是足下伯父一辈。更何况咸阳君之母,更是大秦公主,嬴政之血亲。如今,秦国宗室尽数为项氏所灭,足下更是嬴秦宗室的末裔。依在下看,普天之下,没有一人比得上咸阳君,更配担当日后的秦王之位!”
说道此处,嬴栎终于是开口回答了:“若是在下不愿牵涉此事,又当如何?”
长信侯看着两人,似乎早就料到嬴栎会有如此态度。他下令道:“端奴,将两样宝物带过来。”
就在端奴离去期间,赵桓啜饮清茶,向二人推荐曰:“两位贵客,这是我甘泉峰上独有
的天葵清茶,不妨尝尝。”
“天葵清茶?”无姜道:“我曾听大父说过,这天葵草专治蛇毒咬伤。用其所炼治的天葵百花丸,更是用于治疗五毒的良药。”
赵桓点点头,言道:“孙姑娘名门之后,果然是学识不凡。”
眼看无姜正要饮用,嬴栎在暗下用定秦剑轻轻地碰了一下无姜。无姜不为所动,清饮之,言道:“香洌淡雅,回甘生津,确实是好茶。”
嬴栎看着眼前的陶杯,心下暗道:“此人是祸害江湖的魔头,行事诡异狠辣,我岂能不防。”他将茶杯一推,索性开门见山说道:“长信侯,在下今日前来,是要讨回家父留在此地的遗物。此物本是我栎阳嬴家所有,还请足下归还。”
长信侯将目光转向无姜,问道:“那么这位孙姑娘呢?可也是为了家传之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