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姜笑道:“行了行了,小女子怎么可以和你的秦王比?”
嬴栎抿嘴,心情甚是舒畅。这时,他脱下外面的旧衣,将新袍穿在里面。无姜说他:“袍子是穿在外面的。”
嬴栎摇头道:“姜儿,我怕你给我做的衣裳穿在外面会破旧掉。”
无姜低头脸红,声如蚊蝇:“呆子,穿旧了我再给你做新的”
嬴栎整好衣裳,无姜给他压了压衣襟,看着嬴栎消瘦的脸庞,无姜心下隐隐不忍,说道:“栎大哥,你可瘦了不少。”
无姜离他这么近,少女在他脖颈前吹气如兰,让嬴栎几近昏眩。他揉了揉双眼,说道:“行军打仗,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无姜轻叹一声,说道:“手给我。”
“什么?”
“左手伸出来,我给你敷药。”无姜见他迟钝,索性一把捏住他的左手。
嬴栎感觉无姜的小手温暖滑腻,被她紧握之时,说不出的舒服。
无姜拉着他在席上坐下,一手取出药箱中的草药。嬴栎的双手很干净,手掌宽厚有力。他常年用左手剑习武,日积月累,掌中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然而细细一看,却又尽是开裂起皮的新旧伤口。
无姜拿起浸泡过草药的麻布绷带,细心地为嬴栎敷缠。
龟裂开口的手掌,接触到辛辣刺激的草药,嬴栎不由地眉头一皱,心上一阵刺裂之感。
无姜笑道:“堂堂大秦的咸阳君,会熬不住伤口上的草药么。”
嬴栎道:“姜儿,你可记得在东山草庐和驿站的时候,你为大哥敷药理气的事?”
“姜儿当然记得。”无姜为嬴栎的手掌扎上活结,说道:“那时候你胸口中了那么深一道剑创大父还给你刮骨剜肉”无姜停下手来,看着嬴栎胸口上得衣襟:“栎大哥,这么久了,你胸口上的伤,还疼么?”
嬴栎摇头道:“不疼了。也多亏你们祖孙俩的救命之恩。”
“哪里的话?医者仁心,姜儿岂能见死不救?”
嬴栎握了握左手,他感觉到手掌上的一阵阵清凉,甚是舒坦。他在塞北之时,手上开裂的旧伤一直难以平复。塞北天气寒冷难耐,手心上得旧伤反复发作,沾不得清水,否则便是麻痒疼痛,个中滋味,难以忍受。
这时候,无姜伸手放在嬴栎的掌心之中。她看着嬴栎,幽幽地说道:“信上说,你率领将士们赶走了匈奴,收复了肤施和阳周。现在上郡已复,百姓安泰。栎大哥以后还要继续留在军中么?”
嬴栎不假思索地说道:“君上的大仇未报,我还不能就此离开。”
无姜捏住嬴栎的左手,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够放下这些事情,不再打打杀杀?”
“姜儿,栎大哥是亡国之人。天地茫茫,已无我容身之处了”
“还有东山啊!”无姜按住他的嘴唇,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你和我回东山,我们在太湖边上打渔种田,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好么?”
无姜对他柔情似水,嬴栎却无法坦然面对。他抱住无姜,柔声道:“姜儿,我若能和你长相厮守,这是栎大哥一辈子的福气我答应你,待我报答了君上的恩情,我一定会封剑归隐,从此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农夫回到姜儿的故乡,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再也不问江湖庙堂之事”
无姜听罢,两颊啥时染起一片桃晕。她推开嬴栎,娇羞低首:“谁谁要和你这样的呆子一起过日子?谁要和你一起种地打渔”
嬴栎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无姜的手背:“大哥知你安然来此,我也就放心了。”他起身佩剑,活动了一下辛凉的左手,说道:“姜儿,明日我再来看你。”
无姜回神问道:“栎大哥,大父的事怎么办?”
嬴栎正色道:“姜儿,此事待我回营与叔冽他们再作商议。我处置了军务,就来寻你。”
无姜本来对嬴栎有所期待,然听到此话,不免有些失落。
临走时,嬴栎交给无姜一枚出入义渠北地军营的牍片,言道:“姜儿,若有什么急事,
可来营内寻我。”
无姜收好牍片,依依不舍地和嬴栎道别。
回到军营,嬴栎命侍从送来义渠县的地图籍册。与无姜会面之后,嬴栎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将图册展开,寻找着甘泉峰的所在。
少顷,幽黄的烛火停在一处山头。嬴栎问之,那侍从回复,这一处山头正是义渠县甘泉峰。距离治所约四十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