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栎立在山口,拔出定秦剑。令曰:“北地健儿,立石!”
“立石!”五十位子弟纵声长啸。震动的长戟,在这山谷之中发出浑厚剧烈的回声。
四位亲兵踏出队列,脱去盔甲,赤露上身。四人齐齐抬起石刻,齐声喝道:“起---石---!”
就在一瞬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重响,烛龙石刻,被壮士们立入布置好的山坑之中。不偏不倚,依山向南,遥指秦国。
嬴栎见到刻石立成,不禁百感交集。他踏步上前,坦露右臂。嬴栎将定秦剑在右臂轻轻
掠过,一缕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入刻石。
初升的朝阳倾洒在刻石之上。
嬴栎将定秦剑刺入厚土,将士们半跪在地,唱起壮烈的大秦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慷慨激昂的歌声,久久地徘徊在这片浸满血泪的土地之上。
烛龙之石,将屹立在兴平山下,指引着大秦的魂魄,回归故里。
祭祀完毕,北地军回到县城。嬴栎聚帐议事。
左右对嬴栎整修城防一事已有耳闻。这一次参与其中的,便有石匠庞固。
嬴栎有自己的意见:“始皇帝时,蒙恬曾在阳周修筑秦国直道。秦国倾覆,匈奴趁天下动乱之际入侵故秦北方之地,抄掠边境,烧杀甚重。”
“及汉王就国,还定三秦。匈奴亦与北境豪强联结,蚕食塞北诸县。彼时,汉王东出关中以争天下,无暇北顾。这才由在下兵出栎阳,抵御异族。”
嬴栎说罢,大为无奈:“今日我军虽破匈奴,粮秣军械,耗之过半;同袍手足,死伤相
枕。肤施、阳周之役,实为惨胜!”
部下们都经历过这两场会战。和那些战死沙场的兵士相比,作为统将而存活下来的他们,已是大幸。
李必道:“都尉,北地军五千军马,如今剩之寥寥。若是匈奴再犯,恐难支撑。”
嬴栎道:“招募新兵,锻造兵器,此事本尉已委托骆校尉督责。”
骆甲受令。
嬴栎和众将陈述完上郡的户籍、守备、存粮等诸班着重之处,转而向庞固征求协助:“先生当年协助蒙将军修筑上郡长城。如今在下恳求先生再施技艺,为阳周、肤施二县之守备再添助力!”
庞固拜道:“草民谨遵都尉调遣。。”
嬴栎道:“实不相瞒,在下虽然是汉国将领,实则只受大将军节制。我部北地军,乃是一支偏师。”
庞固吃了一惊。若是真如嬴栎所言,那么汉王国就根本没有重视过上郡的边患!
庞固大失所望,他道:“莫非汉王拱手要将我上郡的土地,百姓送给匈奴不成?”
左右面面相觑。这一番话,让人如何反驳?
他们自己也明白,出兵之时,本以为五千兵马将会与肤施的守军一道抵御匈奴。但是到了肤施,汉军的情势急转直下。若非嬴栎苦苦支撑,又有谁能够相信他日能够逆转敌军,收复失地?
只听嬴栎沉静地对答道:“非汉王不愿援救上郡,实乃国中无兵,不能久持。”
庞固道:“二世失国,那汉王又与西楚作战自然顾不上我上郡百姓的生死了!”庞固言语之中大为不满。
嬴栎一听,心道:“我等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何时怯过!筹边抗敌,本应当是国之重策。然天下分裂,人心背弃,如何得以聚兵靖边?”
嬴栎正色道:“先生之言,在下不敢苟同。栎虽为汉将,靖边救民之心,与昔日良臣并无二致。北地军千里驰援,受汉王诏令,驱逐匈奴,救我百姓。五千子弟,披肝沥胆血洒荒原,日月可鉴!”
庞固见自己言语有失,不禁大为惭愧。他明白,尽管汉军主力正与楚国交战,然嬴栎仍旧孤军深入,千里驰援。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苛求北地军的同袍。
庞固下到座间,向北地军众将谢罪。
嬴栎扶住庞固,言道:“先生之言,也属常情。栎既驻军于此,定与同袍逐灭胡骑,安
定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