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栎难以抉择,转向左右问策。王廉与李必皆有出战之愿。但是蒯彻却支持嬴栎先前的意见。
蒯彻分析道:“匈奴善于骑射,阳周方圆数十里皆是开阔的荒野与平原。是为骑军用武之地。北军骑士与之相较,何如?”
骆甲听罢,无奈地回道:“不如。”
蒯彻道:“都尉,敌我军情尚不明晰。今下,当让士卒休整备战,加派斥候警戒刺探,作好万全之备。”
嬴栎称善。他和部下们出了营地,环视四周。他留下王廉驻守中军。自己则与李必、骆甲、蒯彻等三人策马巡视周遭。
众人骑行一阵,嬴栎忽然见到离营地十多里之外有一处土山。他凝望了一阵,左右两人见他停滞不前,不知何意。
嬴栎扬起马鞭,指着那土丘说道:“诸位,若是与匈奴决战之时,占据该处山丘,形势将会如何?”
李必道:“回都尉,四围旷野平地,若是我军能够占据土山,则可依托地形,布置防御。然匈奴善射,若是我军固守该处”李必说道一半,忽然欲言又止。
骆甲似乎也看出端倪,眉头一皱,大觉不妥。
嬴栎笑道:“校尉之意,若是我军占据土山,则有被围之险?届时匈奴来袭,切断土山与大营的联系,我军定遭失败?”
李必抱拳道:“属下不敢妄自猜度。还望都尉恕罪。”
嬴栎摆手道:“校尉无罪。”他轻策军马,众人陪着他一路来到土山之处。
一干人等下马步行,来到山上。嬴栎登高远眺,再往前又是一片宽阔的草地旷野。在土山的东北方向,似乎有一条大道笔直向前,刺向远方。
嬴栎望着那条大道,过了良久,才说道:“攻守之军,互有所利之处,是为争地。此山可围我军,然亦利我军。”
众将不知嬴栎的作战计划。嬴栎想了想,在沙地上划剑示意道:“此山横亘于敌我大营之间。往来冲突,三军须迂回驰进。我军固然可以占据此山,居高临下,为有利之地。然贼首若是派兵四面围困,断我水源粮秣,争地成为死地,大军必败!”
三人屏息静听,又见嬴栎在上方划了一横,说道:“此处匈奴大营,距离我军营垒三十里,若是从此山向北推进,需要多久?”
李必思虑,几乎和骆甲同时说道:“轻骑急攻,不到半个时辰!”
嬴栎道:“然也,若是我部主力将匈奴引入此山,再让两位将军率领精锐突袭敌军后方,如何?”
蒯彻进言:“都尉,北地骑士人马疏少,恐难担当突击之任!但让老臣效以前驱!”
李必当即制止道:“先生一介书生,岂能亲自上阵?此战,当由本校为之。”
嬴栎见两人要其争执,旋即好言相劝。他道:“先生麾下之兵,且助本尉担当先锋开路。”
蒯彻心下一凛,问道:“都尉莫非要与匈奴主力硬战不成?”
嬴栎站起身来,众人见他眼神忽然变得明亮骄傲,与往日的沉郁大为不同。只听得嬴栎说道:“我为主帅,自当率领劲卒与敌周旋,为李骆二位校尉迂回破营,争取时机。”
两人听了,忽然拜道,双双谏道:“都尉!此战凶险万分,决不能让主帅以身犯险!”骆甲拜伏在他的面前,言道:“都尉镇守中军,就让末将担任先锋!”
嬴栎扶起两位副将,说道:“吾心意已绝。此战非本尉亲自出马不可。”
他看着蒯彻,用剑在敌营前有划出一圈儿,说道:“占据阳周的匈奴,定由骨都侯乌屠稽善统领。先生未入肤施之前,匈奴来犯,被我等用计大败之。乌屠败于我手,心下决计不甘。
”
嬴栎顿了顿,抬头眺望,又曰:“匈奴骑兵擅长野战,我部多为车兵材士,在旷野与之决战,难有胜算。”
蒯彻心道:“都尉本是秦王侍卫,理当持重节制。然此番出兵之划,却又如此冒进。轻兵突进,太过儿戏!”
嬴栎似乎看出了蒯彻的心思,他淡淡一笑,和三人说道:“乌屠稽善见我驱兵来此,定然要破我兵马,杀我祭旗以泄胸中之恨。我引骑兵搦战,与其主力迂回来此,届时两位在山边埋以伏兵。听我号令,从后方截杀之,使其首尾难顾,一战灭之!”
计定,蒯彻问道自己在此战之中的指责,嬴栎言道:“先生既为大将军之幕僚,待决战之日,且为我部指挥后军,作为支援。”
蒯彻轻叹一声:“几位将军年纪轻轻,却要在前线力战,不避生死。老臣虽为策士,岂能留守后军,无所作为?”
骆甲道:“先生此话太过见外。谋议对策,我等不如先生。然领兵打仗,杀敌向前,先生怕是不如在下了。”言讫,三人均是一笑。蒯彻看着眼前几位年轻的将领,依稀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韩信指挥还定三秦之战的身姿。
他这时候才慢慢体会到,为什么大将军韩信,会如此与嬴栎倾心结交了。
因为在嬴栎身上,蒯彻看到了他与刘季、项籍等人身上不同的东西。
这种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气魄,在这十多年以来,已经消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