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允许
杜明熙这人虽然恶劣,但对于高难度的手术十分上心。给褚峰取肋骨这手术在目前乃至国外可能都没有发生过,所以对他的治疗从未怠慢过。
倒是褚峰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始终隔着一层很明显的距离,也不晓得是因为什么。
这期间,除了龙一和龙二寸步不离之外,陈奇那边也派了最好的枪手埋伏在医院内外,以确保褚峰百分百的安全。
他的身体素质极好,精气神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过来,身上的伤口也以惊人的速度在复原。十天之后,他就能下地活动了,我扶着他楼上楼下都能走走。
他跟我讲了很多北平的事儿,还提到了乔灵儿。她现在也在都城,负责一个重点联络站,专门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
褚峰目前的身份是都城敌后工作负责人,不过他的兵并没有正面出现在会战之中。之前乔灵儿本一直在他身边工作,但后来党组织内部调动就负责地下工作了。
我笑问他两人的关系怎么样了,会否在一起,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就不讲话了。其实我大概知道没有进展,因为杜明熙给他做手术后送来的衣物中,还有我曾经给他的荷包,都破得不像样子了。
所以我很是唏嘘,人总是在不经意间错过很多的东西。但似乎,错过的就不是命中注定的。
时间过得挺快,不知不觉已是深冬,天气日渐寒冷,医院里那些风景树全都落了叶子,光秃秃的瞧着一阵的凄凉。而国内的局势就如这严冬,一天比一天阴霾。
褚峰每天都在关注报纸上的新闻,一天天心事重重得很。这边的报纸上每天都会登载很
大一版面关于都城的消息,形势十分严峻。不,不光是都城,举国上下如今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十二月十五日,报上发了一则令人发指的消息:南京于十二月十三日彻底沦陷,侵华日军在南京展开了大屠杀暴行。
报纸内容以十分尖锐的文字报道了南京大屠杀一事,侵华日军在南京附近等地区开展了大规模有组织,有计划及有预谋的屠杀、奸淫、放火和抢劫等血腥的暴行。
这次的暴行来势汹汹,造成了无数人颠沛流离,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是有史以来最令人发指的事件之一。
我把报纸内容来回读了很多次,有种十分悲愤却又无能为力的沮丧,没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很遗憾。
褚峰也看了报纸,寒着脸久久没有做声,我看他捏着报纸的手在愤怒地颤抖。他这个人嫉恶如仇,看到这事儿是忍不下去的。
“洛儿,我决定回都城!”傍晚的时候,褚峰实在是忍不住了,很认真地对我道。
我满心酸楚地看着他,既无法支持也无法反驳,“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那边的局势又那么乱,怎么可以回去呢?”
“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我知道无法留住褚峰,他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亦如他说,不管能不能阻止,但是他做了,这样无愧于心,无愧于民,亦无愧于国。
我想了想,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也去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他一怔,“你不怕吗?那边硝烟滚滚,随时都可能死去。”
“我不怕!”
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我还有其他的能力,既能帮他们做翻译,也可以撰写东西,现在举国上下一片混乱,崩溃的民心需要安抚。
再有,都城有我最牵挂的恋人,我能与他并肩作战。若不能一起走向光明,那就一起下地狱。
褚峰倒是没阻止我跟他回去,他当即让陈奇安排回去的行程。龙一和龙二亦没有阻止我的决定,他们看到南京大屠杀的消息过后也都义愤填膺,个个归心似箭。
这事儿我没有告诉杜明熙,否则他绝不会让我离开香港的。但我还是准备见娘一面,我跟她心结很深,但终究我身上淌着她的血脉,无法漠视。
她那皮肤现在真的不行了,以前只是怕炎热的夏天,但现在因为屡次龟裂蜕皮,皮肤变得十分敏感,一不小心就感染了。所以她大多时间都在病房里度过,也不曾出门。
我和褚峰一起来到娘的病房,她正坐在窗边在织围巾,指尖绕着毛线灵活地翻动着,跟跳舞似得。她这双手是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烧坏的地方,很是漂亮。
她其实听到开门声了,但没有理会我们。我走过去喊了她一声,她才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一眼,淡淡道:“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来了,小峰的伤咋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义母的身体可好?”对于娘亲,褚峰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尊敬和仰慕。
“不好也不坏,就这样熬着吧。”娘淡淡呲笑了声,又道:“也不晓得能否熬过这冬天,这两天总梦见宇航,他说想我了。分离这么多年,好像还是第一次梦见他。”
娘提到爹的时候,那神情有些古怪,好像并不是特别牵挂的样子。我从来没有问及关于爹的任何情况,怕娘伤心。当然她也从不主动提,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当年的恩爱并不是真的。
我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看着她灵活翻动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娘,我准备和峰哥哥一起回都城,日本人现在到处烧杀抢掠,我想回去尽一点绵薄之力。”
她一愣,表情严肃了,“你又不会武功,跟着他们瞎起什么劲?你也知道日本人到处烧杀抢掠,那万一杀到你怎么办?你这是活腻了吗?”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明熙知道这事儿吗?他难道没有阻止你?”
“娘,我不爱他,也绝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这事儿我没有告诉他,所以也请你不要告诉他。娘,我不会和他在一起,希望你能明白我,也能成全我。”
“夕儿,你已经是结了婚的女人了,就不要再三心两意好吗?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学得这般的水性杨花?”娘脸一黑,顿时就生气了,扔掉了手里没有织好的围巾。“总之,我不准许你离开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