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乾震垂眸静默许久,眼睫倏地轻颤,抬起双手拢住司徒念的手掌,哑然失笑,对上她的双目,郑重道歉。
“不赶我了?”司徒念红着眼圈小声问。
“嗯。”乾震苦笑,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细软的手指,认真点头。
青龙见此情形,心里扭了个九曲十八弯,又为乾震开心,又惦念起某人,于是表情十分精彩地咽了口唾沫,偷偷去觑叶陵的神色。
叶陵默不作声看了会儿,淡然移开目光,盯着墙缝里一只迷路的小虫发呆。
她在想,司徒大小姐说得很对,乾震确实是个薄情重义的人。
中意这种人,无休止的等待是最傻的。
只有不矜持的牛皮糖打法,才能把他给粘住了。
可惜她要面子胜过中意他,错过便是必然。
子时,镇上已无行人,街巷灯火俱灭,只余零星挑着灯笼巡逻的玄武堂弟子。
微风拂过,高墙檐角人影起落,牛毛针无声无息刺破月夜,灯笼接连坠地,火舌翻卷,为首之人倒地毒发身亡之前,握着腰间刀柄不住抽搐,抬眼瞥见一人身着黑袍负手徐徐而行,待看清那张脸时,惊恐地瞪大泛起死灰色的双眼,喉头急滚,在开口嘶喊的前一瞬,眼前天地翻滚倒悬,看见夺目剑锋淌过鲜血,自己的无头尸身再也不动。
提心吊胆躲在窄巷拐角的司徒念目睹这血腥一幕,抬手捂住嘴,怔怔看着叶陵在血泊前收剑归鞘,面不改色冲不远处蹲在屋顶的乾震戏谑一笑。
“见血不封喉,退步不少。”
乾震无可奈何耸耸肩,手持扇柄纵身跃下,转脸寻觅司徒念。
“小美人,发什么呆,走了。”青龙鬼魂似的突然从她身后冒出头,打了个响指,后者余惊未消,紧接着又被炸出一身冷汗,反手一拳打中他鼻梁。
“草!”青龙捂着鼻子蹿出窄巷,一把揪住乾震推向司徒念,“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小爷再不揽这破差,还被误伤毁容!”
乾震失笑,拉住司徒念手腕,将其拖出巷口,紧跟上乾秦的步伐,低声问:“怎么,怕了?”
“没……”司徒念讪笑,有意无意多看了眼叶陵,后者已走远,警惕地观察周围情况,方才一剑斩断的仿佛不是活人头颅,而是西瓜。
害怕倒也不至于。
只是,看到叶陵杀人时的老练与果断,与他们几人互相配合时的默契,她才真正意识到,她与他们不是一类人。
司徒念另一只手下意识握紧了腰间剑柄,努力说服自己待会儿对敌厮杀,可万不能像从前那样优柔寡断,手下留情,不然真的会拖累乾震他们。
“有我们在,你不必担心。”乾震感受到她的紧张和决心,揉了下她的手腕,先前的重重顾虑与害怕抛之脑后,临到此时满心便只想保护好她,他难得展露笑颜,手指收紧,给她安心。
司徒念仰脸看见他沉静的眼瞳,乖顺地点头。
“我也好怕怕,需要阿震保护。”分明已走在前面的青龙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们身后,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晃到乾震肩旁,没皮没脸幽幽出声。
乾震也骇了一跳,翻着白眼横肘一扇柄砸过去。
“难怪挨揍,你活该!”
叶陵听见后面的动静,颇感无言以对,为乾秦做先锋,先一步出了白云镇,做掉了几个朱雀堂的弟子,走过一段山间小路,来到山脚宗门牌楼下,看见被吊在上空不知死活的李弃,也不怕打草惊蛇,拾起一枚石子击断绳索,一袭青衫飞速掠至眼前,一把接住摔落的李弃,周围蓦地亮起一大片火光,火光下是淬了毒的弩箭,泛着幽蓝的微光。
乾震将司徒念拉在身后,环顾四周,展臂紧捏扇柄,蓄势待发。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们随便谁,滚去把石秋风叫来,告诉他,本座念在他曾经对宗门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乖乖束手就擒,可以饶他一条性命。”乾秦垂眼低笑,漫不经心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