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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是一朵花(第1页)

如果你不能独自占有一朵花,那你就要把它亲手摘下来。

布雷斯的母亲也许并不知道这句随意的提点会对她的儿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借了容貌的光,她生来就是最适合名利场的动物,在权力与金钱的巢中她总能成为最如鱼得水的那一个。彼时还称得上一句年轻的老扎比尼夫人忙于她最擅长的交际与攀附,她只是恰巧看到她亲爱的布雷斯发怔式的盯着花园中某株花草。那甚至还不是什么独特到可以叫出名号的品种,纤弱而娇气的洋红色花瓣被遗忘在无数烛光与提灯创造出的影子里。

看上去那么单薄,也那么的任人宰割,当然她不会在意鲜花这样卑劣的小东西,她所指的是自己的孩子。

这让老扎比尼夫人理所应当的不开心了,在别人的花园里犯傻毕竟有点不太礼貌,但儿子这副可怜巴巴的神情也让她有些莫名的窝火。自己还是太被动,还不足以撑起足够的强势与自由,她默默呼出一口气重新摆好惹人疼爱的姿态,也再顾不得仔细揣摩年幼孩子的心绪,总有一天她不会再让布雷斯用祈求的态度去面对世上的一切——到时候他总能寻找到比鲜花更加名贵的东西。

只要他想,而自己也能够给予。

布雷斯睁开眼,发觉他又一次在缺少警惕的情况下打了盹,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变得比曾经更放松。他克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用手指轻敲泛上雾气的玻璃,这里的一切都他觉得熟悉,不仅是空气中散发的沁润的潮湿,还是那一如未来缓慢的深秋转冬的长夜。

出于对魔力的敏感,他能感到自己被这座城堡的魔法深深地庇护着,它沉默的保护着所有需要保护的人,哪怕一半斯莱特林所做的只是对它进行多年如一日的辱骂。鉴于某种个人偏袒,他把对霍格沃兹的感情保持在了一个暧昧的态度,甚至暧昧到比他本人还温和的多,这种态度在第二次战争即将结束时达到了顶峰,随后却像被用玻璃罐子摁住一样戛然而止,牢固且结实的封死在了他的17岁。

即便让人难以相信,但不同于其他宛如惊弓之鸟只想要逃离的既得利益者,他当时所选择的确实是回头。

只是他是不会动手的,食死徒中没有扎比尼的人,为了更清晰的了解发生了什么,他有冒险需要回来的理由,这就足够说服自己行动了,而不仅仅只是为了一座城堡,一段长达七年单方面施加的悲悯的守护——虽然它们听上去非常正义,不过当年让布雷斯毅然决然走入黑暗中的并不是所谓的光明,和利益相比,正义其实什么都不是。

如果换成他的母亲,他想她一定会笑眯眯的把自己和战胜方捆在一起,利用舆论烧起一丛旺盛又炽热的火,再用它给自己锻造一副回头是岸的漂亮名声。回头是岸,布雷斯开始咀嚼起这个词汇的含义,或许这样满是歧视意味的字眼正适合描述自己,他确实善于使用继承来的自私与残酷。

不做没有利益的事,那些冷血的抉择于他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自己无法撇清,它们来自他的母亲,来自亲密且无法逃离的血缘,当她用顾盼神飞的双眼搜寻最合适的猎物的时候,也许这种考量就注定成为他身上的烙印。

布雷斯注意到珍妮特也睡着了,她正趴在这张桌子的角落不省人事,离他只有几英寸的距离。她睡起来相当安静,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平稳,几张不成规模的羊皮纸被她呼起微小又谨慎的弧度。他看到她的嘴边勾起一道孩子气的弯,拥有着蝴蝶守护神的小姐或许正在经历一场美好的梦,美好到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问上一问,却又不忍心真的打断她。

又或许她不是真的在做梦,布雷斯把嵌在烛台里的蜡烛熄灭了几只,随后又注视起珍妮特绯红的脸颊和忽闪着的眼睫,她像中了昏迷咒一样在自己身边沉睡,缺乏作为执法者最基本的警觉与戒备心。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母亲会管她叫天使,这副甜蜜而傻乎乎的睡相就像只刚掉进狼窝里却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绵羊,不过看得出她在家庭中有着备受宠爱的身份,幸福的小孩会把得到的所有爱与温柔都写在脸上。

想到这里布雷斯又一次在心中问候伏地魔及其麾下各怀鬼胎的党羽,他们毁了他为数不多的回忆,自己唯一能恣意横行的岁月在无数的挣扎和沉默中显得那么单薄。但他又不能去怨恨这一切,毕竟他的母亲真的很爱他,这是他唯一,也永远都无法否认的事。

他拥有过许多名义上的监护人,不过他们大多活不到第二年的春天,而作为母亲也是唯一的那个时而对他兴致厌厌,时而又有着相当病态的宠爱。布雷斯自五岁后就学会了保持沉默,他不能哭闹,也不能随便发泄自己的脾气,因为他知道母亲实际上也厌倦了维系这一切,她曾无数次在哄他睡着后深深的怨恨着他,却最终还是输给了母性的牵挂与依恋。

布雷斯不禁触摸了下眼眶,是他让这个女人从高高的天空坠落下来,拖着孩子不得已的为他寻找一个固定的居所,她或许很多次都想杀了他,只是不知是爱还是这副过于相似的容貌让她最后没有痛下杀手。他的指尖碰到了自己的眼尾,他从她那里继承来的确实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只要略微眯起就像是在微笑。

于是他的心绪蓦地冷了下去,布雷斯开始想所有能引起他厌恶的事物,不合时宜的恭维、聒噪的环境和霍格沃兹中加了冷甜奶油的汤,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多了几分阴翳,将眼中招人怜爱的情愫成功变为了令人不适的骄矜。他宁愿多些戾气,也不想变得和母亲过于相像,因为她所做的一直都是在伤害他,哪怕她给了他她自认为最好的东西。他的母亲慷慨的送给了他一整个家族的权势与荣耀,光凭这点就足矣让所有人对他投以真切地侧目与嫉妒。

可其实拥有着深色皮肤的少年从没有想要那么多,他自始至终想要拥有的只是一朵花。

驻足在花园中的男孩从没忘记过那枝叫不出名字的花朵,不过他的母亲认为这不重要,她可以用更好的宝物来回报他。但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找回当初的那种迷恋,它就像只蝴蝶那样轻巧的从他眼前溜走,直到现在才又重新飞了回来。

睡眠中的珍妮特叮咛了一声,这让布雷斯的注意力回到了她身上,她和父母会闹可笑的小矛盾,然后也会可笑的哭哭啼啼个不停。她所纠结的自由在他眼里根本就不能算是个问题,布雷斯凝视着她因寒冷蹙起的眉头,如果身份互换,他绝对会向着自认为正确的方向义无反顾的走——只可惜魔法并不能为互换命运提供任何的可行性。

他憎恨自己母亲那畸形的爱意,但他不能真的把她所做的牺牲给扔到一边去,自己没有资格毁掉一个女人拼尽盘算才换来的安稳。于是他低头接过母亲递给他的沾满鲜血的桂冠,并至少为它负起应尽的责任——至少在这种时候,有些东西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它们有的从未属于过他,有的也远离了他能够捍卫的范围,正义不是,自由与个人意志当然也不是。

他会保护她,而这无关爱恨,更无关怜悯。有时候布雷斯会见到死了七任丈夫的老扎比尼夫人偶尔露出落寞的神情,她不愿意谈起他的生父,那布雷斯就当他不存在,抛开这个迷一样的人外,这个女人除了他好像谁也没爱过。

顶着扎比尼的姓,布雷斯最终走进了斯莱特林,开始学习所有配得上做扎比尼先生的知识,关于利益、纠纷和无数需要烂熟于心的规则。珍妮特不会知道她所向往的那些“知识”曾让他产生过多少次厌倦与想掀桌子的冲动,他放在它们上的精力甚至超越了作为学生的天职。不过回报是肉眼可见的,以他的天赋操控一个日渐式微的家族可谓得心应手,布雷斯自信他做的要比其他人好得多,他的才华让他可以胜任任何角色,只是唯独不能是布雷斯扎比尼本身。

学院中的学生无不迫切的期望着能够长大,因为这意味着更多的权力与强势,当年的德拉科和潘西恨不得第二天父母就把马尔福和帕金森给乖乖送到嘴边。只有他是野心家们中的异类,不过碍于社交,所以每次在鼻涕虫俱乐部时他都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只表现出警惕、孤僻和足够的傲慢。“起码他们属于我,”他和别人心平气和的讨论起自己出嫁七次的母亲时这样想道:“起码我是为了我自己。”

作为聪明人,布雷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只有在霍格沃兹才能作为独立的人而存在,毕竟扎比尼只是战利品,并不是家。他本可以至少无忧无虑的过完整个学生时代,但伏地魔渲染出的恐怖毁了这一切,他把本就不怎么单纯的斯莱特林打造成了向他卑躬屈膝的献祭场,布雷斯讨厌疯子,他不会让扎比尼和食死徒站在一起,可他也无意向凤凰社献上忠诚,不作表态已经是扎比尼能做到保护羽翼的极限。于是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留恋,他闭上了嘴,再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渐渐自我在心中堆积成了残破的山丘,他的渴望、幽默感、以及他对事情真正的看法都随着现状一起无可奈何的沉没,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傲慢与孤寂。哪怕它们很糟糕,它们也会是属于我的一部分,布雷斯在黑暗中倾听着斯莱特林宿舍窗外湖水翻涌的声音,连同我的呼吸,我的命运。

他做的很成功,学生时代的自己虽然不够合群,却没人敢自讨没趣。布雷斯也时常觉得自己和周围的愚蠢格格不入,也许管理一个家族并不需要那么多的智慧,这种想法从入学开始一路跟随到了现在,成为扎比尼先生也没有让处境变得更好,他如今还觉得自己有时是在和巨怪谈生意。好吧,好吧,他无奈的摇摇头,用讽刺的笑来替代读书时的鄙夷,总之他不会只为了身边热闹就自降身价——那样他还不如永远一个人待着。

可是在某个夜晚中布雷斯仍会垂下眼睛,他最终还是丢掉了那朵洋红色的花。

老扎比尼夫人把这当作是少年天真的渴望,甚至她已经忘却了她们之间还有过这段故事。然而对布雷斯扎比尼来说这则是桩意难平的过往,他一秒钟也没有遗忘,虽然它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每次想起都在宣告着自己的失败——当年的他只是想要一朵花,在他什么也不是,也什么都不需要去做的时候深深地,深深地渴望着。

忽然布雷斯想道,这是否就类似于他用无病呻吟的眼光去看珍妮特的悲伤,她因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流泪,一如他陷入儿时的夜晚再也走不出来,它们听起来都挺可笑的,但又的的确确伤了他们的心。“所以我才会被打动,”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当时动容的理由:“我不想让她再感到难过了。”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珍妮特也开始不再沉溺于休憩中。“有点冷,”只听她小声嘀咕着,看起来正在沉睡与清醒的边界挣扎。布雷斯默默的用魔杖让风在此处停下,又大方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从而成功捍卫了她的梦。布雷斯低下头,端详着珍妮特重新回归安宁的恬静表情,却好像有点离得过于的近。

他能感到自己的呼吸声落在她白皙的耳边,那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吻。

其实布雷斯是在很久之后才想起珍妮特的,毕竟几场不痛不痒的交谈很难让他把眼前这张压抑着雀跃的姣好面庞和当时那只灰头土脸的小狮子联系到一起。后来他在萌生出与魔法部合作的想法后才意识到这一点,他想办法搞到了这位被顶出来处理烂摊子的侦查队员的档案,那里面告诉他,名为珍妮特佩里的年轻小姐确实拥有着一只拟态为闪蝶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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