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真道徒皆道门真修,尔辈功玄尽道国中人。朕若上下不顾,屠刀一举,血淹此殿,不免有失治病救人之心,亦未惜景民脂膏奉尔之重。”
“今日藏刀入鞘,不再杀人。但尔等看好,这份密档在朕手中。”
皇帝将这份书简,随手丢在了旁边。
人们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中央帝国的皇帝宝座,是如此宽大。在皇帝坐下来后,仍有广阔的空间,可以容纳那份怎么都看不真切却又牵系了许多人性命的书简——而早先竟然看不到。
天子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膝上,这一刻直身正坐,岿然如矗天之峰。
“朕不想跟尔等说,朕没有看全此密档,且以后也不再将它解开——朕不以此言宽尔辈之心。”
“尔等既入一真道,做了助纣为虐的事情,就该担着这份提心吊胆的惊!”
“这份密档在朕手里,当时并无第三者在,没人可以忍得住不看。”
“但朕要说的是,这份密档,此后只会放在这里,与朕随身,以前只有宗德祯知晓,现在只有朕知晓。”
“朕若一匡天下,此事必不再提。朕若百年退位,便会将它带走。朕若不幸在位而崩,在那之前一定将它毁去,朕不是宗德祯,朕心中有天下。”
“但只要朕还在位一日,请记住了——尔等悬刀在颈。”
“做任何事情之前,想一想,朕会因为什么杀人。”
皇帝威严的眸光,终于在旒珠之后晦隐:“朕欲一统天下,则天下无人不可用,除非你是背国之人!”
中央大殿里,一时寂静。
又不知从谁开始,天都大员们一大片一大片地拜服下来,高呼“吾皇永寿!”
这份一真密档是真实存在吗?上面果真记录着所有的一真道成员吗?
在它真正打开之前,它将永远不能确定。
在下拜的过程里,徐三恍惚明白为什么这是第四件事情。
若匡命的“天都元帅”加封被阻止。
这份密档就可以立即存在,甚至立即打开。
若他徐三为西天师,在彼刻站出来为玉京山争军权,迎头就会接住这一刀!
一念及此,不觉惊汗涔涔。
皇帝把屠刀放下了,他才感受到那如山如海,令人窒息的危险。
岂止是他徐三呢?
殿中谁人不暗惊?无论自身是否牵涉其间,那种生死系于君王一念的可怕感受,谁都不能摆脱。
“诸卿起身罢!说了今日俗礼俱免,只重国务。”
景天子今日亲自主导所有朝事,在一贯的慢条斯理中,显示一种不可阻挡的坚决。
完全不同于以往和风细雨的风格,不假手任何一个人来冲锋陷阵,仿如披甲亲征,以冲锋者而非裁决者的姿态来高举旗帜——
因为除了他,没人能有这样巨大的承担。
就像只有他能够面对宗德祯所驾驭的一真遗蜕,而他也只是挥一挥袍袖,亲身相迎。
“现在朕来说第五件事。”
皇帝慢慢地说道:“如诸卿所知,原玉京山大掌教宗德祯,暗为一真道首,阴谋覆国,已经伏诛。玉京山乃道门圣地,道修祖庭,中央帝国数不清的人才于彼受教,昔日太祖都曾求道此山!如此大教,不可一日无主。朕既手刃宗某残意,亲提一真遗蜕,解山海道主质询、退原天神之威迫,亦不得不为玉京所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