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柳太后注意到她的自称,笑了笑道:“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怎么就落得这番地步?”
在廊下的张玉芝拦住了崇德帝,身子似有若无的抵住房间门,给崇德帝行礼:“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崇德帝掀眸望向灯火通明的房间,又扫向似乎是特地等着他,将他拦在门口的张玉芝,故意开口问道:“母亲可是歇息了?”
张玉芝感受到帝王压迫性的视线,顶着泼天压力开口道:“皇上,娘娘正召见杜二姑娘,吩咐了奴才若是皇上要见她,还请皇上稍等片刻。”
听到‘杜二姑娘’四字,崇德帝顿了顿才有所反应,想起张玉芝指的是杜月满,她几乎是不在他跟前出现,以至于这段时日他都快要将人忘记。
“正好,那朕也顺便见见她。”说着,崇德帝就要绕过张玉芝,推门而入。
“皇上……”张玉芝明知道不能惹怒帝王,可他如今侍奉柳太后,太后吩咐他莫要让人打搅,哪怕是皇上也不能放进去。
“玉芝,让皇上进来吧。”内室恰好响起柳太后的声音,犹如救命稻草,张玉芝顺势退后让出位置,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可还是察觉到帝王视线,压迫得他不敢抬首。
刚才还在门外的崇德帝,口口声声说着也要见见杜月满,可真的步入房间内,他深不可测的目光径直掠过了她,直接落在柳太后身上,没有任何看杜月满的意思,他不想看到与杜浮亭相似的那张脸。
柳太后拨动手里佛珠,视线在崇德帝与杜月满身上来回,抬了抬手让念善将杜月满带下去。
整个房内只剩母子二人,崇德帝才向柳太后行礼。
柳太后让崇德帝坐在她对面,手里的佛珠拨动的速度快了些,“母亲做主将杜二姑娘放出宫去,律儿你意下如何?”
崇德帝几乎想都没想:“朕不同意。”
柳太后预料到他会不答应,心底早已准备好说辞,“杜月满不是杜浮亭的替身,你也无法拿她当做替身,何苦将她囚禁深宫荒芜一生,她好歹是杜浮亭的亲妹妹。”
“她存何居心刻意冒充阿浮,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朕宁可她从开始就否认她不是朕要找的人,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就入宫了。她知道阿浮在宫里的,她在往阿浮心上捅刀子,在与朕一同伤阿浮的心!她压根没有资格要求出宫,更不配称她是阿浮的妹妹。”崇德帝已经很冷静克制,才将话说出口。
他根本不敢去想,阿浮见到杜月满顶着副,像极了曾经的她的模样进宫,该会如何伤心,只要想到她气得闷着头偷偷哭,不告诉任何人独自咽下委屈苦楚,他的心就窒息得慌。
听到这些话,柳太后准备再多都无计可施,可她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杜月满,而是因为崇德帝,“律儿,你把她囚禁深宫,意义在哪里。时刻看着她与故人相似的脸,是在折磨你自己,还是说你想有朝一日赝品能替代真品?”
“母亲!”在崇德帝的心中,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杜浮亭,哪怕是有人说出这话都不行,“您现在逼儿子放过杜月满,那么接下来母亲可否就是劝朕放过谢玉?母亲休要得寸进尺,没要了谢玉的命是儿子能做的最大退步,他的所作所为都不够他死一百次。”
“你真非要这么下去,死死纠缠,走你父皇的老路不成?”
崇德帝闻言面若冷霜,将手中茶盏重重地往红酸枝木桌面一放,眼底是摄人心魄的神色:“朕放过他们,那谁来放过朕。”
“能放过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律儿你要知道,别的人都无法救你,唯有自救。”
“你们都在劝朕放下,逼朕松手,可是凭什么?”帝王凤眸暗沉得厉害,刹时凝聚成黑色漩涡,仿佛势要把人吸进去搅得粉碎,望得柳太后暗自心惊。
她看着崇德帝,有瞬间的恍了神,似乎透过能看到当年的先帝,在她死遁离京后有多偏执执拗。
萧家当真尽出情种,可不是两情相悦还好,到头不过是伤人伤己。当年先帝找到她以孩子相要挟,她不得不低头妥协,可她终究无法爱上先帝,到头来两人这场夫妻毫无意义。既然如今律儿还并未打搅到杜浮亭的生活,那最好从今往后永远都不要。
至于天家血脉流落在外,那孩子生下不一定是男孩,就算是男孩也不一定适合当皇帝。她在顺康朝见惯天家为了抢夺帝位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如果能生长于普通人家未尝不是幸事。
她握住崇德帝手攥在手心,说出她当年不敢对先帝说的话:“律儿……就凭她不要你了,你以为的情深两不忘,谁知不是两看两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