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帝得知恭敦老亲王进宫,下意识反思近日朝堂上的事,并没有事情发生,可恭敦老亲王不会无缘无故入宫,他道:“母亲若不先行去乾清宫后头转转,儿子瞧瞧老亲王入宫所为何事。”会这般提议也是因为柳太后从不在人前现身,崇德帝怕她会不习惯面对外人。
柳太后瞅了眼自家儿子,倒是瞧见方才宫人提起恭敦老亲王进宫求见,那瞬间他露出的紧张,笑道:“他是专程见我的。”
崇德帝剑眉微蹙:“皇伯怎么会知道母亲入宫,皇伯知道母亲?”他就连恭敦老亲王几时晓得的都不知道。
提起这位老亲王,柳太后也是有些追忆的神色,她握住崇德帝的手:“他是恭敦亲王,顺康爷最得意的儿子,连你父皇都颇为钦佩的兄长,到如今才猜到是我,已经算迟的了。”柳太后似乎是全盘回答了崇德帝的问题,可实际上她说的话还是在避重就轻。
“我能单独见见恭敦老亲王?”故人见面总有话要说,更何况柳太后怕恭敦老亲王见到她太过惊讶,让崇德帝猜到内情,当年的事情很多都是他不知道,柳太后也不欲让崇德帝知道。
“自然是能的,母亲想见谁,儿子都能下旨让其入宫。儿子唤宫人准备晚膳,等下也让恭敦老亲王留下用膳。”明知自己母亲有事隐瞒,他也还是睁只眼闭只眼,若见着从前的人能让她高兴,他真能下旨把他母亲认识的人都请入皇宫。
“行,去吧。”柳太后瞧着崇德帝眼里浮出笑意,她哪里还不知道他打的主意,不过是想把恭敦老亲王留下,窥探里面的隐情罢了。
柳太后并未阻止崇德帝的行为,过去的事她无法释然,可这辈子她过去大半,能不能跨过去已经不重要了,但不能让那些事困扰她孩子一辈子,或许他自己亲手调查到的真相,远比从她口中说出,让他更加容易接受。
恭敦老亲王由苏全福领路,往乾清宫正殿而去,他以为自己会先要拜见帝王,才能见到柳太后一面。
他没想到步入正殿,见到的却是着宝蓝色绣金丝衣裳的妇人坐在上首,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头上却并未有过多装饰,她身上的雍容华贵是自内而外,不靠任何外物点缀衬托。
柳贵妃也在看恭敦老亲王,她眼角露出笑意,也带起几抹细纹,只是她的目光落在恭敦老亲王微微佝偻的背上,能看出她眼里的不忍,时光当真是最可怕的东西,眼前人是当年风华正茂、人人敬仰的恭敦王。
柳太后给恭敦老亲王福了福身,低声喊道:“二哥。”仿若当年她给他行礼,这些年从未改变。
“担不起。”恭敦老亲王没想到柳太后还如二十多年前般,他赶紧将人扶起,叮嘱道:“如今你是大秦太后。”
柳太后笑了笑,当年他是皇家贵胄、宗族贵女所瞻仰的大哥,意气风发的儿郎女郎都是怕他,又听他的话,他亦是总会对下面的弟妹们谆谆教诲,如今见到柳太后还如当年,他也不由搬出那幅说教。
有了那么些熟悉的感觉,柳太后抬眉说道:“如今只有你我,自然只论家礼,二哥应该晓得我最不喜那些繁琐礼节。”她不在乎太不太后的名头,恍然见到故人,似乎是让她想到当年,她还是女儿家时那段无虑时光。
柳太后亲自搀扶着恭敦老亲王坐下,哪怕她是帝王生母,是大秦皇太后,在老哥哥跟前她还是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与礼节。
恭敦老亲王见此无奈摇头,只好坐在她对面,道:“你还是没有变。”
“没有变的岂止是我,就是皇宫里也没有多大变化,更当年相差无几,就是这些年都没有进过宫,再到皇宫里转悠,也不会在里头迷失。”
恭敦老亲王沉默了瞬,才接着用已经苍老的嗓音继续开口:“此前,我还不知他藏的人是你,难怪他至死都不敢告诉我。”
恭敦老亲王口中提的“他”,就算不点明道姓,两人都知是谁。
但是如今斯人已逝,似乎再骂也没多大用处,顶多把都不再年轻的身子气坏,然后早日去见他,不过显然两人没有想那么快见他的意思,彼此默契的没再提他。
恭敦老亲王忽然问道:“嘉羡可知是你?”目前从他调查到的看,嘉羡是比他知道得多,毕竟先帝在位时期,他就不怎么回京城,而嘉羡仗着与先帝一母同胞,留在京城任性妄为都没人管住她。
“不知。”话音未落,柳太后就笑着继续说道:“她只知道柳贵妃还活着,在万佛山上潜心礼佛,但不知道柳贵妃是我,若让她知道大概会被气疯吧。”
“难怪她半年前还离开京城过一趟,那时她是想去万佛山找你?”
“嗯,不过万佛山自我住进去后,就已经让先帝将整座山封锁,她只能到万佛山山下,里面她进不去。”
恭敦老亲王与柳太后闲聊许多,大概都是如今京城还有哪些熟人,亦或者是聊聊当年的那些事。
临福一直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