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偏不如你意。”崇德帝唇就落在她耳迹,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廓,叫她身上泛起层层鸡皮疙瘩,“杜浮亭,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朕的。”
帝王的狠意与执着,让杜浮亭不得不为强权而低头,她神色冷漠地拿起绢帕,擦拭指尖上沾了的浓液,问道:“够了吗?”
杜浮亭眼里的冷漠,像是一根针,虽只是轻轻地扎了一下,但崇德帝还是眼底有那么一丝难堪和刺痛,他抢夺过她的手,替她根根擦拭指尖,答道:“不够,朕要你重新入宫,这辈子都陪在朕身边,谢玉何德何能叫你拿一生给他。”说到最后一句眼底俨然泛起杀意。
崇德帝张嘴咬在她细腻脖颈,在上面留下无数的吻痕和咬痕。
杜浮亭不习惯帝王亲密,有意闪躲,可男人低沉的嗓音却在她耳边响起,“乖乖的不准动,这个野种朕准你生下,是朕能容忍的最低底线。”
崇德帝声音里是不可遮掩的杀意,这孩子他若不愿留下,是能说到做到的,毕竟他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感情,杜浮亭面色不禁白了白,不敢再有动作。
而崇德帝看着梦里的自己,逼迫杜浮亭做她不愿做的事,摇头试图阻止自己,以他对她的了解,单单凭借他逼迫她的事,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原谅他。
可梦里自己犹如魔怔了般,没有丝毫理智,与辨别的能力,杜浮亭越是不喜欢,不想要做的事,他越是让她做,甚至三番几次以谢玉的命和她腹中孩子作为要挟。
“不回,我不回这么做,这不是我!”
崇德帝看在眼里,可是痛在心里,最痛苦的大概是清楚知道她不喜,却又亲眼看着她去做那些事,自己却是无能为力,这种痛苦似乎是要让人坠入阿鼻地狱,这种亲眼看着她受苦的痛,犹如崇德帝亲身感受。就在他觉得这是不是在惩罚他,叫他知道前世的自己是多混账,画面忽而跳转,接下来的事他已经虚脱到无力再看。
产房内是浓浓的血腥味,床上躺着的妇人面色白到透明,她似乎连吸气吐气都艰难不已,可还是努力道:“来世,我只想死在十六岁。”
话音落下后,她自己先笑了,她都觉得自己贪心且不知足。
既想见到阿笙,叫阿笙只喜欢她,又不愿遇见后来已是崇德帝的他,也不愿遭受他们成为帝妃之后所有困难,所以能死在十六岁最好。
崇德帝似乎明白,这是那时他与杜浮亭提及生死,她对生死无畏亦无谓态度下,刺激到他后,他眼前所模糊见到的场景,原来早在那时就有提醒过他。可他那时……怎么就从未想过,眼前人便是他要找的人?
帝王勾出嘲讽自己的笑,他连生气都丝毫没有力气生气,看着跪在床榻便的另一个自己,在听闻妇人求死的话,卑微地开口问她:“你就没有丁点爱我?”他的眼底是渴求与期盼,好似只有听得她回答是,他才能不崩溃,才能守住最后一丝坚强。
杜浮亭唇角微抿,人到死前真的无法说出欺骗的话,哪怕知晓自己最好骗骗他,让他答应能护着她的孩子长大。可是她闭了闭眼睛,还是说道:“我不爱你,我爱的只有独爱我的少年郎。”她爱的不是成为帝王的他,纵使所有人都对帝王、对后宫、对权利趋之若鹜,可她什么都不要。
崇德帝眼眶欲裂,强压着内心的悲痛与无助,颤抖着嗓音,道:“可独爱你的少年郎,从始至终只想叫你活下去,他可以不求任何回报,只要你能长命百岁,现世安稳。”
杜浮亭笑了笑:“可是我这辈子没有长命百岁,也没有现世安稳,有的只是满目疮痍与伤痛。”
“对不起。”崇德帝指尖轻轻碰触女人的脸颊,他一点都不敢用力,就怕自己会伤着她,可他又不舍得松手,就怕自己放手就再也碰不到她,“全是我的错,”
“那……下辈子,叫我死在十六岁好不好?”
“我不要,你打我骂我皆可,哪怕是你恨我。可是你怎么忍心你爱的少年郎亲眼看着你死,你不能那么狠心只留下他孤苦无依的活在世上,你不能那么自私。”
“我死了……他就能当位好皇帝,没人会吃醋他又纳新妃,没人吃醋又有女人往他身上扑,最、最重要的我的少年郎不该为了我伤害别人,叫我不能、也无法爱我的少年郎,他为了我伤害我父亲,害我妹妹……他叫我如何爱他?”
“你……都知道了?”
看着男人紧张愧疚地低头,杜浮亭觉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傻子。”说着,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已经看不清前头情形,看不清眼前的人,她试图皱眉,叫自己注意力集中,可依旧毫无作用。
耳边似乎还有男人的低喃,他想叫自己声音尽量平静,可终极还是以失败告终,只能颤抖的声音道:“下辈子……我依然救你,我不会再以伤害任何人的方式救你,干干净净的把你留在这世间,甚至……我可以忘了你,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答应我,让我救你好不好?”男人紧张无措地看着她,此刻哪还有帝王威仪与沉稳,他也不过是普通人。
杜浮亭指尖抚上男人眉头,明眸此刻有些涣散,可她仍在努力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笑意,轻轻地叹气:“我怎么舍得叫我的阿笙难过呢,可我怕、我怕自己见不得阿笙忘记我,所以……我不要。”就容了我死在十六岁,在最好的年纪,身边有最爱的人。
她的话是那样的坚定和狠心,男人试图摇头说不,可是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而沉静。
崇德帝愣怔了好久、好久,才缓缓抬手掩住溢满悲伤的脸,将自己埋在床边,肩头是控制不住的颤动,低哑得不成样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不要。”
与此同时,龙榻上的男人缓缓睁眼。
帝王毫无征兆的昏迷,吓坏不少人,如今见到崇德帝苏醒,苏全福大喜过望,连忙叫太医诊脉,自个儿在旁边哭诉:“您昏迷整整三日,太医都查不出原因,奴才差点儿就要跟着您去了。”
这几日苏全福可是忧神忧心,崇德帝忽然罢朝,举朝上下都把眼睛放在乾清宫。他不敢把帝王龙体有碍的事声张,只能叫恭敦老亲王坐镇,还有内阁几位老臣,才没有出大乱子。
“朕的身子无事,你们都出去。”
因着崔老太医告病在家修养,是以是太医院别的太医负责崇德帝身体,今儿轮到守在乾清宫的有三名太医,其中有位太医稍显生熟稚嫩,才刚到太医院任职不久,就撞上崇德帝昏迷之事。
他搞不太清楚状况,心里是想先给帝王诊脉,确保皇上的龙体无碍再离开,所以在动作上就稍慢了些。
可结果下刻就是帝王怒吼,驱赶满室的宫人与太医,“都给朕滚出去!”
等到寝宫内只剩下自己,崇德帝才缓缓阖上眼睛,面上露出脆弱无比的神色,这些都是他不愿在外人面前展露,从前有过能叫他肆无忌惮的人,可如今……没了。
随着梦境日渐清晰,让他能看透过去未来、知晓缘由,可同样那些梦却也如一把利刃,日日凌迟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谁都不知道每逢无人时,帝王独坐在孤冷寂静的殿内,他会负罪感与痛苦缠身,眼睁睁地看着空荡荡的宫殿,看着蜡炬燃烧落下蜡滴,时常就这么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