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外一片和谐融洽,可殿内剑拔弩张,“皇上,凡事讲究循序渐进,这民间流传的那些话,仔细深究并不是全然毫无道理。”
帝王对改革变法势在必行,他甚至不介意动刀流血,如今就是把刀子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如何选择全凭他们,他要叫这些世家再不能兴风作浪。
“反正京城当官的死了一茬,朕又能再选一茬,京城外的士农工商、良民百姓,朕从未动过,麒麟殿血流成河,大秦的江山不乱朕这皇帝当得就不算失职。”崇德帝锐利如鹰的眸光扫过下首的朝臣,面容冷漠狠厉如铁面阎王,“着锦衣卫奉朕之命,敢再传谣言者缉拿官府五十大板,有官职在身不明是非者,最加一等。”
群臣听着帝王命令锦衣卫捉拿散布谣言者,斩杀言官只能噤声。
甚至好些老大人心里在琢磨,自己的位置是不是该给新人了,先帝留下的老臣终究是不中用了,眼前的帝王还年轻,他们开始守成老旧,身上没有那股冲劲,不在意气风发。
远不止这些才让崇德帝动怒,他更是发现自己入夜已经无法再梦到杜浮亭,他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已经恨到都不愿入梦,就是在梦里见一面都不肯。
夜间临近子夜帝王睁着眼睛清醒,又是没有梦到她的一夜,叫崇德帝暴躁易怒,可他越执着想梦到杜浮亭,越是难以梦到,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在发生件怪事,他开始记不清楚杜浮亭的脸。
崇德帝疯了般走近内书房,那里放着的都是杜浮亭的画像,自她走后,他才开始画的画像,每一幅画都是鲜活而生动。
似乎就是有所预感自己又会忘记她,他试图以这种方式把杜浮亭刻在心里,他也叫苏全福请崔老太医入宫替他诊脉看病。
崇德帝的眼里闪过迷茫,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神态,问道:“朕近日似乎在对从前的事有些记不大清楚,是不是朕脑子上的伤又复发了?”他没有直接跟崔老太医言明自己是快要忘记杜浮亭,只是含糊而言自己是要忘记前头的事,实际上他这般说也没错,随着逐渐忘记杜浮亭,那些过往也在一点点的消失,崇德帝越是试图攥紧那些记忆,越是无法将其留住。
“先前是有淤血未散,才导致的皇上忘记前事。”没有再撞到脑子,不可能再有淤血停滞在脑后。
崔老太医屏气凝神,细替帝王把脉,再观崇德帝的面色,他摇了摇头暂且看不出帝王有异,“人的记忆都是有限的,除非有过目不忘之能,若不能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忘记。”
崇德帝把手收回,扯了扯袖口遮住在外手腕,嗓音又低又沉地道:“可是她才走后不到两月,朕就要将她给忘了?”状似在向崔老太医发问,倒不如是在问自己,明明是拼命想要记住的人,却只能眼看着渐渐模糊的无力感,旁人是无法理解和感受的。
崔老太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纵然崇德帝并未明说“她”是谁,可还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他听后沉默片刻,道:“如果受过严重的创伤,发生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人会选择性的忘记,许是皇上是想忘记那些事。”
崔老太医没那胆量直言,崇德帝是觉得不能接受和淑皇后之死,所以索性选择忘记前尘,宁可全都不留,那样也无需承受这些痛苦,其实他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叫帝王如此深刻,以至于在和淑皇后逝世之后会自我选择忘记。
可是崇德帝抿了抿唇,冷声开口:“我不想忘记。”也不愿忘记。
她留在他身边的除了欢欢以外,也就是那些亲手所写的信,还有存留在他脑海的记忆,就只有这些东西了,他每一样都无法割舍。
这种事情属于心病范畴,就是医术再高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崇德帝似乎也知道这点,他在朝堂上杀伐果断,在这事上倒不至于多为难太医,只是有件事他想叫太医做到,“有没有法子叫人入梦?”
崔老太医望年轻帝王望去,别人或许没有办法满足帝王,但他手里还真有让人做梦的法子。只是他还记得前段时日,帝王饱受噩梦困扰,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如今又想重新做梦?
崇德帝额角隐隐抽痛,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瞧出崔老太医的迟疑,道:“配出来给朕吧,叫朕再入回梦。”
崔老太医不得不把话说前头,他只是医术尚可的大夫而已,不是能操控人心、意识的术士,“这法子不能保证是美梦,也不能保证能成功入梦。”
若有药能保证人成功入梦,且日日皆是美梦,那与叫人陷入迷幻,只管纵情享受的毒药无异,已经不能称之为药了。
谁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或者不可求的人,这类能让人陷入美梦的东西,极为容易让人上瘾沉迷,崔老太医不会动手研制这类药物,也研制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