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天气变幻多端,好过一阵子,又阴雨绵绵不断,忽然京城是春寒急骤,竟落下层层白雪。
未央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屋里的棉被趁着天气好,都拿到外头晒了晒,这样的天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原先杜浮亭不用操心这些,她见到未央料事如神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未央让她瞅得不自在,赶紧把人轰到进去,嘴里不饶人地道:“下雪冻人,赶紧回屋去,腹里孩子要紧。”
这场雪让人始料未及,京城重新裹上一层白衣,但倒春寒就是如此突然,还叫人冷得发抖。
御花园的宫人要扫雪,免得让雪堆积不好走道,扫着扫着就扫到假山后,一宫女愤愤不满地把扫帚往地上戳,“昨日天气还挺好的,你说怎么杜贵妃下葬就下雪。”偏生这时候落雪,实在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和淑皇后下葬。
旁边的宫女恨不得想要捂住她嘴,左右看了好几眼,发现没人才道:“那是和淑皇后,岂是你我可以乱议论的。我知道你不满红梅掌事,可是人家如今管着御花园,你我低调些才好,谁叫她是伺候过先皇后的。”
“她算哪门子的皇后,还先皇后,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在凤兮宫呢。”最先开口的宫女不屑地翻着白眼,单手撑在突出地假山石上,道:“要不是凤兮宫的皇后娘娘宽和大度,主动请求以皇后之礼葬杜贵妃,如今她不还只能是贵妃,哪怕是死后封为皇后,到了底下,她有那底气告诉别人她才是大秦的皇后不?”
旁边的宫女觉得她说的也在理,附和着点头道:“那到也是,毕竟不是从正德门抬进中宫的皇后,他日见到在凤兮宫的皇后娘娘,她还是要低头。”
两人仗着有假山的掩盖,又是落雪天气宫人鲜少到御花园,便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和淑皇后,原就不满红梅出自椒房殿,凭空压在她们头上,说话更加没遮没拦,直到最先出言不逊的宫人,猛地瞥见一抹明黄色。
“皇、皇上……”宫女诋毁和淑皇后的话骤然间停在喉口,两人慌不择乱地朝帝王下跪,甚至因着动作急切,还望雪里栽了一跤,方才说得起兴的两人,此时呐呐不敢言语。
帝王俊朗五官犹如冰雕,似乎没有任何人的感情,冷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他还不知道私下里宫人都是这般谈论她的,言语之间满是不敬不屑,这还仅仅只是他听到的,他没有听到的地方呢?
两名宫女察觉到头顶视线,只觉得那视线落在身上生疼,像是被弯刀剜肉,连话都说不利索:“奴、奴婢们……并非有意谈论和淑皇后,还请皇上赎罪。”
崇德帝唇角紧绷,怕自己当场持剑要了两人性命,耽搁了要见的人。
他面容冷情的背过身,声音冷得似三尺寒冰:“拖下去拔舌杖毙。”
“皇上饶命,是奴婢该死,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妄议主子。”两名宫女慌忙磕头求饶,听到崇德帝要杖毙她们都话,吓得眼泪鼻涕横流,“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还请皇上赎罪……”
苏全福直接叫小太监压着她们送去慎刑司受罚,谁让她们乱嚼舌根,竟然还敢在背后议论和淑皇后。
这也是凑巧得很,终日避开椒房殿不愿谈及的帝王,在京城倒春寒落雪后,终于想去椒房殿走走,然后便这么撞上了。
那两宫女求饶声、叫唤声不断,聒噪吵人得很,苏全福见崇德帝不耐烦的皱眉,用眼神催促小太监,赶紧把那两宫女嘴拿布堵上。
别人或许不知道帝王的苦楚,时刻跟在崇德帝身边的苏全福瞧得清楚,能下定决心直面和淑皇后最后所待的地方,都酝酿了不知多久,才鼓足了勇气迈出这一步。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大概眼前两名宫女早已凌迟千百次。
“停下。”崇德帝忽然止住脚步,那两名宫女还以为是自己的求饶有用,登时忘记了哭泣,两人跪倒在地求饶。
可是下一刻就让她们直接坠入地狱,帝王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嗓音不含丝毫情绪响起,“把人都召集起来,让六宫看看乱嚼舌根的下场,谁敢胡言先行拔舌之刑再杖毙。”
那两名宫女顿时犹如被遏制住喉咙,还想再说话,嘴里已经塞了破布,被小太监架着拖下去了。
苏全福以为经此一事,崇德帝或许要歇了去椒房殿的心思,还在心里有些可惜,可没想到帝王并没有退却的意思,只是到了椒房殿前没有让任何人跟着。
他独自抬手推开殿门,缓缓走了进去。
这里最开始烧成什么模样,如今依旧是什么模样,雪落了满椒房殿,似乎掩盖了大火燃烬烧成的灰,将这里覆盖得纯洁白净。
唯独院中的一树红梅开得灿烂,似火般炙热与浓烈,崇德帝唇角勾起笑意,旁人许是不知她为何执意要栽冬梅,其实她不是喜梅,而是执着落雪红梅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