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会后悔。”杜浮亭回答得坚决,红着眼眶望向崇德帝幽深的眼底,“我也不会后悔。”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和帝王之间彻底的划分成你与我的区别,从前她从来都不已你我区分。
两人在殿内的谈话说是激烈,并算不上太激烈,可是若说不激烈,杜浮亭似是要流尽所有的眼泪。
崇德帝难得卸下繁重政事,只一心听她哭,他想替她抹去眼角的泪,可是他过不去心里那关,他的心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殿外是守着不肯离去的杜月满,她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殿门,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直到殿门缓缓推开,走出道倩影,她立马正了正神色。
杜浮亭已经恢复了冷静,与杜月满错身而过,撇过她的眼神无悲无喜,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杜月满想开口出言讽刺杜浮亭,可发现自己见到这样的杜浮亭,竟然有不忍,杜月满将这一切归咎为双生子的原因。
这么些年家里人都捧着杜浮亭,父母更疼她入骨,她确实心生嫉妒过,可是父母都道,杜浮亭是身体不好是因为她们,当年母亲怀孕不小心受小人陷害中了毒,是杜浮亭在母亲体内,吸收大部分毒素,救了娘和身为双生子另一半的她。
其实当年若是她开口要她的心头血,她并非一定不会答应……
她千不该万不该使用下作手段!
等都杜月满回过神,杜浮亭已经离开乾清宫,等在宫外的是齐嬷嬷、红珠等人,见到她安然无恙地从乾清宫走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杜浮亭看着担忧她安慰,为了她无视禁足的众人,她努力勾出抹笑意,“让嬷嬷坏了规矩真是不好意思。”
“先回椒房殿。”齐嬷嬷沟壑纵横,爬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没有好脸色,可心里是担忧的杜浮亭,怕她冲动行事犯下大错,要不然不会带这个头到乾清宫接她。
红珠下意识要去扶杜浮亭,让杜浮亭缩手躲开。
突如其来的抗拒,让红珠敏锐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打量杜浮亭,果然在最后要收回目光前,撇见了她手腕的有伤。
“姑娘,让我瞧瞧你的手?”杜浮亭还想掩饰,红珠已经掀开了她的袖口,白嫩手腕上横着青紫破皮惨不忍睹,更重要的是这伤像自己抠破的,几人都惊吓住了,没想到杜浮亭如今到了自残的地步:“姑娘何必忍着,奴婢去请医正。”反正都出了椒房殿,不在乎再多一回。
这风火的性子怕是又要搅和太医院不安宁,齐嬷嬷忙拉住红珠,“你先把娘娘送回椒房殿,我去一趟吧。”她是崇德帝赐下的嬷嬷,也只有她能无视禁足出入椒房殿。
杜浮亭手腕上包着白色纱布,红珠有心念叨几句,可见往日鲜妍跟御花园春日里最好看的花般的人,如今神色萎靡、眉间失落,任何话都说不出口,只是陪在杜浮亭身边让她靠着自己肩头,“姑娘既然能狠下心烧掉那幅绣卷,那为何不能狠下心抛却旧人,人……总要往前看。”
杜浮亭不肯放弃那些过往,那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回忆,“我该死在十六岁年的,我的人生就不该继续。”
红珠望着杜浮亭又陷入回忆,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言语。
她无法反驳杜浮亭的话,可她知道这不对,“我家姑娘知道自己注定早亡,但她从不会说要放弃自己的生命,陆公子救下姑娘性命不是让姑娘自怨自艾,哪怕您不为自己活,为了陆公子活下去好不好?”
杜浮亭睫毛轻轻颤动,红唇紧抿着不说话,红珠知道她听进心里去了,只有陆笙才让能让她活下去,“咱们把皇上和陆公子分开看待,咱们就全当他们是两人……陆公子不会希望姑娘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哪怕是因为他都不行……当年陆公子为了寻找能救姑娘的药,险些去掉半条命,姑娘怎么忍心再作践自己……”
红珠说了许多的话,直到嘴巴说干,她只得暂且停下,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就是这么半会儿的功夫,她听见一声细细地:“嗯。”
红珠身子僵了下,惊喜地看着杜浮亭:“姑娘,你答应了。”
“嗯。”杜浮亭倒了杯水,递给已经将笑意刻在脸上的红珠,温声细语地道:“先润润嗓子。”
红珠见自己将杜浮亭安抚好,这才彻底地放心,只要朝前看总能过去的。不过今儿因着杜浮亭这出,后宫闹了不少风雨,就是各后妃的宫里都不安宁。
一为杜浮亭禁足期间私出乾清宫,没有受到崇德帝责罚;二为这跟在崇德帝身边的女人,竟然真的是杜浮亭的亲生妹妹。
“真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李淑妃蹙了蹙眉,可细想竟感觉在意料中,早就该知道帝王是薄情寡性,天生凉薄之人,不能付出真心,只能讲究利益二字。
弦儿听到淑妃感慨,正铺床的动作停顿了下,转了头瞧了眼坐在披散着头发,只着中衣侧靠在榻上的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