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们是出自私利而站在了新党的阵营之中,但是,在与华闲之的交往中,华闲之的才学与人品,都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折服。华闲之在世时,出于争夺权利的目的,他们或者与华闲之还有些矛盾,但华闲之已死,他们并不吝于对一个死者表示自己的敬意。
这群官员走了不久,接着又是群人来,这却是些顽固大臣派来的,他们与华闲之政见不合,自己亲自来吊唁是不肯的,但不派人来又不行。
这些吊唁的刚走,泰武帝又亲自赶来,见到轩辕望时他伸手将轩辕望拉了起来:“阿望,你来得好,你来得好呵!”
泰武帝这一句话绝对发自内心,轩辕望微微垂下头去,心中对他的怨意也消了大半。
华闲之的死,与泰武帝有极大的关系,崔远钟或许想不到这点,但轩辕望与柳孤寒却是明明白白的。那些派来的御林军,华闲这屡次推辞泰武帝都不收回,说是要保护华闲之的安全,实际上却是为了控制住华闲之而已。
但此刻泰武帝流露出的真诚,让轩辕望感觉好了些,在华闲之门下以来,除了练剑便是看书,他也知道古往今来帝王没有一个不是疑心重重的。
“多谢陛下……”
轩辕望的语气让泰武帝吃了一惊,那一刹那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又是在同华闲之对话,而不是相对年轻稚弱的轩辕望。他深深看了轩辕望一眼,一种找个谈话对象的冲动突然从心底涌了起来。
自从华闲之去世后,自己便没有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其他的人在自己面前,要不胆战心惊,要不唯唯喏喏……高处不胜寒呵。
“阿望,闲之的事情,我很难过……”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能亲口说出道歉这样的事情,但这句话事实上就是泰武帝在向轩辕望认错。轩辕望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现在认错又有何用,老师终究不能活过来了。
“我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有人打着为国除贼的幌子来刺杀闲之……阿望,你说若是闲之泉下有知,会如何想,自己一心想救的百姓却将他当作国贼除掉,你说他会如何想?”
轩辕望蓦地抬起了头,泰武帝这句话何只是在问华闲之,更是在问他自己呵。
如果不行新政变革,泰武帝大可以当他的太平皇帝,泰西诸国也好,扶英国也好,无论如何总不能在几十年内将若大的一个大余吞并。他死之后,完全可以不理会身后洪水滔天。但是,泰武帝还是毅然选择了变法新政之途,就象剑士希望得到认同一样,泰武帝也希望能得到百姓的认同。
可是,百姓却用刺杀来回报推行新政救国的华闲之……这次是华闲之,下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是泰武帝自己呢?
这个问题也深深困扰着轩辕望,华闲之攘助泰武帝,可以说没有任何私心,他全心全意想的,便是如何让大余富强起来,可他换来的却是骂声一遍,百姓非但不领情,更是刺杀了他。
“陛下,我要见那个刺客。”思忖片刻之后,轩辕望决定还是见一见那个刺客,亲耳听听他为何要刺杀华闲之理由。
出乎他意料的是,泰武帝也想见见那个刺客。当段元喜戴着沉重的镣铐被抬上来时,虽然恨之入骨,但轩辕望也忍不住有些同情。
这家伙身上几乎没了一块好肉,抬上来时奄奄一息,显然受了不小的折磨。但那些审问他的人都是高手,让他饱受痛苦却没有生命危险,见到泰武帝时,他甚至能高叫出来:“陛下,冤枉,冤枉!”
“哼,还有力气叫冤枉……”泰武帝面沉如水。轩辕望见段元喜这般模样,心中禁不住再次为华闲之叫屈,他即使是死,也应死在一个同样英雄了得的人手中,而不应该是被眼前这段元喜所害。
忍住内心的厌恶,轩辕望问了段元喜几句,段元喜早被审问的人弄得老老实实,也不敢说谎,将董千野如何与自己相遇又如何说动自己说了一遍,对于自己因为家中遭遇而深恨新政与华闲之的事也供认不讳。
“原来只是这样……”
轩辕望心中又气又苦,即便不是新政,还是会有人家因为时代的变更而发生变故,难道说这样的变故也要怪执政者么?
无论是华闲之也好还是新政也好,这根本就是飞来横祸。就连董千野也未必早有预谋,他只不过因势利导罢了,换言之,华闲之的遇刺,根本就是一个意外。
“陛下……”段元喜被带走之后,轩辕望迟疑了许久才对泰武帝说道:“你打算如何去做?”
泰武帝用力挥了一下手:“闲之未尽之事,必须全力推动……即便是些许小人不能理解,那也没有办法,无论是谁,只要阻拦新政,便要被新政碾碎!”
他说这番话时霸气四射,轩辕望蓦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同大余国地位最高权势最重者说话。
或许,正是华闲之的死,使得他意识到不能对那些顽固派继续姑息下去,若不能彻底扫除他们,象这样的刺杀以后还会接二连三的发生吧。
因为华闲之的死而形成的局势终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余国的新政也好,华闲之首创的剑道也好,终于等来了柳暗花明的时机。
只不过,为了等待这一时机,付出的代价也太沉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