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姻亲合盟
长平郡主沈稚下嫁漠北新王拓跋临羌,一石激起千层浪。
且不论南梁都城、腹地如何动荡,燕云十三州如今已皆归关州治下。沈稚名为郡主,实则乃是一方藩王,如何嫁得?
关州上下亦是震动不已,尤以北境守军为甚。自家郡主同漠北的王上做了夫妻,这汉夷边境……他们今后还用守吗?
或者说,今后还有这道边境吗。
漠北则更为震撼——新王拓跋临羌身体里流淌的,本就有一半南朝骨血。如今再与年轻貌美的长平郡主联姻,下一代的漠北王上想必出自她的腹中。到时候岂不是…只剩下四分之一凶夷血了?
漠北这是要化归南朝啊!
可不论关州、漠北内外有多少风暴和阻碍,两位主子夫妻一体的心愿和计划都无法阻止。沈稚仿若下棋般步步为营。她耐心极了,从起初的一点通商开始,缓慢而逐步的通田地、减关税、统度量……一步步消除两族隔阂。
终于,崇和十五年盛夏,在沈稚特意挑选的良辰吉日中,十里红妆联姻漠北。
这个日子有多特殊,当今世上只有两人知晓——大礼当日,正是她的前生忌辰。
阿蛮很是罕见的,对此极力反对!甚至摆了两日冷脸,又不惜避回漠北去……但终归拗不过沈稚。
她执意选在这一日成亲,说到底也是为了他。
从前的每年今日,阿蛮不论多忙、身负多紧要的大事,他都会赶回关州来,小心翼翼陪在她的身边。那双深邃的金瞳中,偶尔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难言的愧疚痛楚……
沈稚心疼极了,偏又无可奈何。阿蛮自己过不去,这种事她也安慰不来。
当年她得知阿蛮正是阿羌时,时机太过特殊——她假死还生,正是虚弱时,又一心想问出前世真相。难免在最该宽慰他的时刻,表现得有那么一丢丢不如意。哪怕她借机“要”了一次他的性命,哪怕她已经再三强调两不相欠,阿蛮那个死脑筋就是不肯放过他自己。
其实,在得知前世的那些因由后,沈稚就已经释然了。
之前所说的“原谅”都有些不恰当,在她看来,阿羌本就是无错的,更不曾背叛她。
而她之前对他的种种苛待,全都建立在他有罪的前提下,一旦知道他从未背叛……夜深人静时,忆起从前,沈稚简直心疼到想哭。
不知偷偷咬了多少次被子。
偏偏那个受到苛待的人,还在因此事愧疚!恨得沈稚咬牙切齿,万般无奈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既然阿蛮注定了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她的自戕殒命,那她就用一件更值得纪念和回味的事情来冲淡它。
成亲。
今后的每年今日,那个牵动她心肠的凶夷混蛋肯定没心思再记起什么伤心往事了!
即便要回想,记忆中也定然都是他们今日里如何成亲、如何热闹,如何的山盟海誓、帐畔红烛如何垂蜡……
大礼当日,拓跋临羌整个人依旧有些不对劲。
迎亲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难望首尾。而他作为漠北君王,又是万众瞩目的新郎官,竟不在队伍最前,而是紧紧跟随在华丽的马车左侧。
那个位置原该是随侍的护卫,只为了随时听吩咐方便。
此刻,尊贵威严的王上勒马随行,送嫁队伍中竟无一人觉得奇怪。
自从他避回漠北后,到底多日未见了。也不知小姐气消了没有。拓跋临羌不苟言笑,连带着整个队伍都庄肃几分。
轿帘忽然轻轻掀开,橘绿轻声细语,“王上,郡主有请。”
他微微点头。
神情始终肃穆,整理衣冠、下马上车。
很快,马车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无人说话。
片刻后,似有半声吞回去的低沉闷哼……
又悄无声息地淹没在辚辚车轮声中了。
关于新婚夜
沈稚到底是手握一方的藩主,此次名为出嫁,实则更似是一次外交出使。在漠北象征性地停留几月、宣示了对新王的所有权后,她还是要回关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