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无数苍白的火焰疯狂涌现,几乎要突破镜面烧向唐宁,唐宁的手下意识想要缩回,不过他的另外一只手用力按住了自己想要移开的那只手。
这种直达灵魂的痛苦让唐宁额头上的青筋迸起,整张脸刹那间变得雪白,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头有很沉重很压抑的东西落了下来,骨髓里似乎有无数只虫子爬了出来,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中蔓延。
是他曾经很熟悉的痛苦情绪,虽然这一刻这些痛苦来势汹汹数量众多,但也没有唐宁想象中的恐怖。
因为这是痛苦的情绪,不是什么痛的感受,要是直接作用在肉体上的酷刑,什么用针钻进手指头里啊,用刀一片片削肉,唐宁觉得自己一定会痛到哭出来。
但是这些东西却是作用在更虚无缥缈的灵魂上的。
好像也没有很难以承受。
也许是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这种感觉,从两年前就开始接受这种感觉,在他好不容易要习惯的时候,又被突然拉进了卡牌游戏,于是痛苦的阈值一下子被拔高了很多。
在这个游戏里,他自己的实力提升得总是很慢,可能每一次通关都有有一点点的进步吧,但是每一次好不容易进步了一点点,又一下次被扔进一个难度更高的环境里,很难得到什么喘息的机会。
所以他一直都只能选择接受这种痛苦。
这种无力感,这种弱小,这种笨拙,虽然很容易让人痛苦,但是努力接受了,似乎也就还好了。
太好了。
唐宁有些莫名地能够分辨出“他”的一部分痛苦就是这种对弱小的痛恨,这种痛苦对“他”来说可能是难以忍受的,但是唐宁已经习惯了,所以即使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他也可以努力把手停留在镜面上。
唐宁望着镜子里的“他”,露出了一个很柔软的笑,发自内心道:【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我承受不了,会当场崩溃。】
“他”呆住了。
呆呆地举着手,隔着镜面和唐宁的掌心相触。
唐宁不太忍心看到“他”这样呆怔的神情,他总觉得“他”应该是神采飞扬的,这样不太好,于是唐宁努力想要说出一些调动情绪的话,同时也是为了让他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
太多太多的痛苦,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和跳跃,唐宁问:“我现在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好像混得还没有以前的你厉害,不过,我现在应该还算比你大一点?那我应该就是哥哥了吧?”
镜中的“他”怔怔地看着唐宁。
连绵不断涌过来的痛苦让唐宁的表情无法维持平静,他的眼眶再一次忍不住泛红,很脆弱也很没用的样子,说话也很慢,实际上这种痛苦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想着,如果我有一个兄弟姐妹就好了。这样家里可以更热闹一些,如果我有一个弟弟的话,我一定会去好好保护他,虽然我读书不太聪明,打架也不擅长,但是我还做过去保护别人的梦,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
唐宁的另外一只手举起,艰难地做出了抚摸的动作。
他有点想去碰碰“他”漂亮的白发,可是又担心“他”会不喜欢,因为“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
【对不起呀,我想不到可以怎么保护你,我也不太了解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那些一定很痛苦,对不起,我不太聪明,不知道怎么想出更好的办法让你不要痛苦了。】
【你这样会觉得好受一些吗?】唐宁的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那是被痛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在闪烁着微光。
“他”好像呆住了,一句话也不会说,这种傻傻的表情反而让唐宁感觉到,这好像真的是我。
然后唐宁的思绪就有些无法再继续了,因为真的好痛苦。
太痛苦了。
那是新的强烈的痛苦涌了过来,是属于踩着搭档尸体胜利的痛苦。
唐宁闭上眼,将额头抵在镜面上,他开始痛到狼狈地流泪。
但过了一会儿,唐宁微微喘了口气,神情又努力镇定了下来,他想着,太好了,这又是我习惯了的痛苦。
比起只害过一次搭档的“他”来说,唐宁对待这种痛苦又很有发言权了,因为他自己老是让那位王子为他去死,去牺牲,一次又一次,一开始他还不知道他们是同一人,所以这些痛苦变得更多了起来。
【之前我不知道那位王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现在知道我的过去这么优秀,我感觉心情好多了。】唐宁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但是这个笑容很干净,【谢谢你呀,这样的你,很值得被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