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虽然是新嫁娘不必可少的打扮,可到底让素净利落惯了的常瑛不自在。幸好她年纪尚小,皮肤的底子本就好到羡煞人,喜娘并没有给她施上过多脂粉。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往日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模样。
赵恪心疼她顶着沉甸甸的头饰一天,双手熟练地覆上了妻子的肩颈,力道适宜地替她缓解这酸痛:“辛苦阿瑛。”
“这有什么?”常瑛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回身过来的眸中闪过一丝捉狭:“左右不过是一天的功夫,难道我还能有第二次不成?”
赵恪佯装气恼地扯住她的衣袖,不依不挠地要她解释:“阿瑛今日才给了我名分,便想到了旁人不成?”
“有了你这个醋坛子,谁还敢再想着旁人?”常瑛熟练地挑起他的下颌,顺势将人按在松软的被褥上,欺负人的动作格外娴熟,像极了强抢民女的恶霸。
可惜赵恪往日里受她这百般调戏,今日箭在弦上哪里还能够被动地任由妻子为所欲为?抬手按住常瑛的双手之后,他猝不及防地挺身,陡然之间便转换了攻守形势。
万万没想到赵恪心中还憋着这般的坏,竟然故意趁着自己大意,反把自己压在了身下!常瑛一阵羞恼,颊上泛起阵阵红云:“你这是偷袭,哪里是君子所为?”
“我知道……”赵恪埋在她的颈间低笑,“可我这一辈子都赔给了夫人,在没有旁的可供我赔礼道歉了……”
“混蛋……”
“夫人骂的是。”
……
红罗帐内的景象渐渐叫人瞧不真切,唯有新房之内的对对红烛燃到天明。
新婚伉俪总是情深意重,恨不得片刻也不分开,可与赵氏府邸的宁静甜蜜不同,外界的世界显然没有这般风平浪静。
严氏一党马失前蹄,吃下了如此暗亏,不提十一娘伤心的日日以泪洗面,严阁老日益严重的老态也免不了底下人心浮动。
他的几个儿子并不争气,难以支撑门楣,此时为了稳住徐氏不再落井下石,也为了示以陛下自己并无党争之心,特地登上了徐家大门,说要把严家十一娘说给魏佑臣做媳妇。
老实说,魏佑臣出身世家大族,又成了新科榜眼,算得上京中少有的少年英杰,算得上是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若是错过了他,严十一娘未必能够寻到更好的归宿。
可这事情坏就坏在,魏佑臣将来可是毫无疑问的徐党之中!她若是真的出嫁了,无疑代表着严氏向徐氏低了头!
这个消息传到在家养病的严阁老耳中,他当时便被气得昏厥过去,醒来时大骂一众儿子不肖。奈何他年迈体弱,到底不能左右事情发生,只能把这些过错,都归咎在了赵恪的不肯屈服上。
若是他肯投靠在严家门下,娶了十一娘,哪里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严阁老的满腔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不惜老迈之躯病弱,也想要将赵恪这个害得严家落入此等境地的罪魁祸首打压下来。
故而六月朝廷委派的任命书下来之时,上头的内容令不少朝中官员瞠目结舌。
赵恪被陛下亲口称赞有状元之才,这次竟然只得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还是奉节那等穷乡僻壤之地?要知道,那严阁老的孙子与魏氏的公子,可都去了翰林院供职,眼看着此后便要一路封侯拜相,飞黄腾达了!
在列的诸位都是老狐狸,暗戳戳的目光在严阁老与徐阁老之间打量一圈,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得罪了这两位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这个寒门少年的仕途坎坷一生了……
潜滋暗长的传闻流出,未免有好事者抱了看好戏的心态,想要在这位年轻人身上看到懊恼惶恐与后悔,盼着这位探花郎抛弃新娶的妻子,前去请求严家的宽恕。
可是直到严十一娘顺利出嫁,严家十里红妆将掌上明珠嫁给了魏家,赵恪的态度竟然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坦荡。
直到九月正式启程前往千里之外的奉节上任,众人也只看到了他一路在前护着妻子,分外温柔小意的模样。
城外驿站之旁,是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严阁老。
他须眉苍老冷峻,看向赵恪的目光之中带着难以消融的敌意。
他出身贫寒,却坐拥首辅之位二十年,平生最为引以为傲的就是以一己之力将徐氏这等门阀氏族压下来。可临了临了这个跟头砸在年轻人手上,让他逐渐苍老的身躯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