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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原谅呢?
浅川夏脑海中陡然浮现背对而立、身处于刺目明润里、表情晦涩不明的野子百合。她穿着立海大春季校服,轻轻又重重地扔来句:
“浅川,你是笨蛋吗?”
“生气是心疼你啊,笨蛋!”
耳畔仿佛袭来野子百合愤怒又克制的语句,它像重新竖立进心头的秉持赶走浅川夏周身蔓延生长、恣意妄为的负面情绪。
一如两人最初、最开始成为朋友的模样:
在全校、全年级、全班的流言蜚语里;在众目睽睽、惊讶的神情里。依旧坦然自若地牵起自己的手掌,对自己微笑:“浅川同学,你愿意和我交换联系方式吗?”
“百合妈妈。”
浅川夏略微翻滚整个人埋进柔软的布料中,她拽起被阳光烘暖的一角闷声闷气说话:“其实我连善意的谎言也不想有,但是啊…”
“名为「难过」额坏情绪感染力太厉害,我不愿意看到你难过,一个人哭总比两个人掉眼泪强。”
——你太温柔了。
以至于,不管我说什么无厘头的话语,都会毫不犹豫相信,对我说:浅川,请你喝草莓牛奶。
“百合妈妈,你才是笨蛋啊。”
永远无条件信任、站在我身后的笨蛋。
金井综合病院。
接受药物治疗的幸村精市停下翻阅诗集的动作,他斜扫了眼被药液侵蚀得麻木冰冷的左手,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空置的座椅,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忽然怔住了。
我想喊谁?
弦一郎他们?还是……
心头的疑惑逐渐汇聚成噼啪坠落的雨滴,刚想起些许苗头的幸村精市,眼前空置的座椅多出一个身形。
“幸村先生。”森田语气里增添几分歉意,“很抱歉,没经过您同意擅自进来。”
原来是森田医生……?
幸村精市不动声色地按捺心底的疑惑,他收回游移的视线,淡淡道:“没关系,请问森田医生有什么事情吗?”
森田翻开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摘下紧夹封面页的圆珠笔,承接敲门前内心想的话题:“听值班护士汇报,幸村先生最近睡眠质量不好,是因为药物副作用的原因吗?还是您身体不舒服?”
“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幸村精市轻轻摩挲桌板摆置的《法兰西诗集》,稍加思忖后他坦然陈述最近有些荒谬的感知:“最近每晚入睡时,经常觉得失去了重要的存在。”
“手边的书本、窗前的鲜花……”
他一一挪列举例,将内心所有的疑问化作实质性的言语,向自己的主治医生倾倒:“它们好像不重要又好像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那是你女朋友送来的。
森田剩余、具有价值与线索的话语被无形的大手飞快抽离,他嘴边的字词自然而然组织为连贯、符合话题的语句:“当然重要了,这是你同校校友探望你送来的,他们盼望幸村先生好起来。”
幸村精市神色如旧,没承认也没否认,缄默的维持着模棱两可的态度。
森田医生给来的答案合情合理,可为什么……?
他问自己:我会觉得不是这样的。
它们的重要性,不单单如此、不仅仅如此。
“言归正传。”森田拉回有些偏移的话题,再次向幸村精市言明术前的准备工作和接下来几天的检查、安排。
“幸村先生,为了准确、清晰掌握您的身体状况……”
森田医生耐心细致讲解的同时也没忘观察眼前少年的神情变化,他语速很慢把方方面面掰开揉碎说得清清楚楚,交谈过程中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见幸村精市打点滴的左手。
以前……
他面不改色继续言语,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还未席卷便已经销声匿迹,彻底抹去「浅川夏」的相关记忆,替换为模糊、妥帖的「探望幸村精市的校友」。
短暂的交谈很快结束,获得想要信息的森田推门离去时想起曾经和这位外貌文弱的少年谈论网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