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钧“嗯”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他张嘴又问诚儿这些时日情况如何,课业可有懈怠,身体状况可好。
诚儿是武安侯府的子嗣,更是嫡脉唯一的子嗣。在沈廷钧没有儿女的情况下,他对诚儿略有些关心和在乎,这在桑拧月看来是人之常情。
既他开口问了,桑拧月便一一答了。
诚儿的情况自然是好的,他本就不是太爱热闹的性子,况且有母亲日夜陪伴,因而即便换了新地方,诚儿也没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应。
他的功课也按照桑拧月给他列的计划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至于他的身体状况,更是好的很。毕竟在皇觉寺诚儿还交了俩个小沙弥做朋友,大家都是三五岁的小孩儿,在小沙弥做早课强身健体的时候,诚儿也会硬着头皮爬起来加入其中。
如此坚持了一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甚至远比在侯府时,还要好上许多。
桑拧月细致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其实这些事情,早在沈廷钧上几次过来时,她便有提到。
但是做母亲的,一提到自己的子女,便满腔爱意无处发泄,那话自然就多了。而沈廷钧,竟然也不厌烦,直到她再无什么话可说,才漫不经心的提起了新话题。
“中秋在即,弟妹可准备回府?”
桑拧月闻言倒是怔了怔。
山中不知岁月,她险些遗忘了时间流逝。若非今日沈廷钧提及中秋,她都要忘了这个合家团聚的日子了。
按理说,她与沈廷澜未曾和离,双方只是闹矛盾了,那她逢佳节还不带着孩子回去,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她实在厌倦了面对沈廷澜。
她厌倦了他苍白无力的解释,却做不出有效的行动来。更厌倦了他每次看着她的眼神,又痛苦又懊恼,又自责又祈求。让她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得理不饶人的罪人;让她感觉,如今所有的局面,都是她的不懂事导致的……
那太可怕了。
她即便心硬如铁,可每次见过苍白又憔悴的沈廷澜,都会抑制不住心生反思。
可明明是他对不住她,他才该是愧疚的那一个。可事情却反过来,每每让她自责深思……
她不想再陷入这样的精神内耗中,她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沈廷澜逼疯。
桑拧月便咬着牙,抬头看着沈廷钧说:“大哥,我在山上的日子挺自在的,中秋我就不回府里了。”
这么说着话,可心里到底是虚的。桑拧月不敢直视大哥那双过去深邃锐利的明眸,便侧过脸,微压低声音说:“劳烦大哥回头将我的意思转述给老夫人。就说拧月不孝,这次就带着诚儿在外边过中秋了。等他日……若是有他日,再说吧。”
沈廷钧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眉头便忍不住微微蹙起。
但她面色太脆弱,荏苒的身体也太单薄。似是山风一吹,便能将她刮飞出去似的。
沈廷钧心中百般滋味,有些话滚到喉咙,可他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最后,他只是微颔首表示明白她的意思了。
临离去前,沈廷钧到底是蹙着眉头,忍不住开口,“三郎……”
“大哥!”
沈廷钧不过是提及了一句三郎,便被桑拧月毫不犹豫的打断。
她垂着首,面色似忧伤,但她的话语却是那般的坚定与干脆,她的声音也是那般的冷静。
“大哥,我与三郎走到这一步,该是缘分已尽。他是好是坏,我心中有数。大哥不用为三郎说好话,也不需要过度苛责三郎。我与他如何,或早或晚,很快就会有个决断。”
沈廷钧浓眉紧紧皱着,他紧盯着桑拧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看开了许多,觉得人生在世,生命本就短暂。做自己高兴的事情就好,没必要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
桑拧月眼圈微红,不知道是说起了伤感的事儿,到底忍不住心酸。亦或是山风太过凌冽,砂石随风进了眼中,让她那双明亮的桃花眼也黯淡起来。
“大哥,我真得回去了。再不回去,诚儿就真该急了。”
沈廷钧声音微涩的说了一句“好。”等她福身转过身,准备离去时,沈廷钧到底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稍后我去看看诚儿。”
桑拧月微颔首,但没再说话,脚步不停的离开了这片梅林。
桑拧月回去后和诚儿一道用了午膳,又晚些时候,沈廷钧果真来接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