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带副都御史入入江都天算早,时至阴月,雨水充足,从码头到陈家雨都未曾停。
侍卫一路为陆恒撑伞,到陈家门口时,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陆恒下颌抬起,扬声道,“踹门。”
随即便有几个侍卫上前将门踹的砰砰响。
“谁大清早的叫人不安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我们大老爷叫你们吃官司!”里头小厮嚷嚷着,乌头大门吱呀着被拉开,那小厮一见陆恒的脸,登时吓得要往里跑,被侍卫一下扣住。
陆恒抬腿跨进门,“去把陈肃、陈宣二人给本官押来。”
几个月前,陈肃一封信传入京,盼着能知会陈氏,利用陆恒养的外室牵制住他,谁能料到,陈氏和陆璎竟然早被英国公府给送进了诏狱,陈肃这才将目光移到曹国舅身上,那曹国舅是个酒肉好色之徒,早年跟陈肃常混在一起,陈肃给他送了个女人,再煽风点火,曹国舅便昏了头,去向圣人告发陆恒私养外室。
江都离京甚远,陈肃目前只得信陆恒遭了撘刑,在家中养伤,在陈肃看来,这就是圣人真恼怒了,陆恒手里的账簿且不说会不会查到东西,总归他挨罚这笔账算在曹国舅头上,跟他这个江南盐政毫无瓜葛,他养外室这事儿捅到圣人跟前,这大理寺卿的位置坐不稳了。
一本账簿有什么好怕的。
陈肃在江都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此刻还躺在新纳的十九姨娘怀里做梦。
房门砰的撞开。
陈肃一下从梦中惊醒,女人的尖叫让他发懵,他尚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卫从床上拽下来,衣衫不整的往外拖。
“你们干什么!本官可是江南盐政!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闯入本官府中生事!”
那些侍卫可没把他的叫嚣放在眼里,直接拖着人到前院,陈肃一见那院中早跪着陈宣,再往上,只见陆恒坐在廊上,神情散漫,一看便知他身体好的很,先前从京里传的消息称他在府中养伤,竟是假的吗?
陈肃又朝他旁边看,正坐着副都御史。
都察院都来人了,陈肃想到那本账簿,霎时间心底发慌,侍卫将他押倒,他仍陪着笑冲陆恒道,“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下官也没得罪过您吧。”
陆恒轻瞥过他,理都没理,倒是副都御史喝道,“陈肃,你私印千张盐引串通江朝官盐私卖,圣人已知晓,命陆大人和本官入江南来查你,陆大人可没闲工夫跟你扯这些弯弯绕绕。”
陈肃呆滞,不等他出声,身后侍卫将他踢跪在地上,他心里恐惧,但嘴上却硬,“下官没做过的事情,两位大人还想栽赃陷害吗?”
“江朝是死了,可江源活着,”陆恒慢条斯理道。
陈肃眼皮子发抖,那江源自从那回刺杀陆恒后,便失踪了,他以为是躲起来避风头,没成想竟然被陆恒给抓住了。
他一时六神无主,便想到了东宫,如今东宫势大,他何至于怕这两人。
“下官不知道两位大人说的什么,下官自问任职以来勤勤……”
“那一百二十万两引银被你用到哪儿去了?”陆恒一口截断他的话。
陈肃张了张嘴,一倏忽惊叫,“你敢查!东宫饶不了你!”
那副都御史听出了这话里的玄机,侧头看了眼陆恒,陆恒拿出白帕抹去脸上的雨水,俯视着地上的陈肃。
他转而跟副都御史笑道,“简副都,劳你辛苦,去盐商总会一趟,他们那儿应该有陈肃贪污一百二十万两引银的证据。”
副都御史便起身由人带路离去。
这会儿雨倒下停了。
陆恒从座上下来,慢慢走到他跟前,睨着他,“东宫都自身难保了,你算什么?”
陈肃跌坐在地,慌张露在脸上,但旋即他想到了一个关节点,他可能想错了,陆恒明面上不向着任何皇子,甚至还因三皇子遭受过重创,差点断了官场生涯,再加上曹国舅,他本以为陆恒定会记恨三皇子,投向东宫。
可现在想来,竟是他错了。
陆恒极有可能是三皇子的人,先前是他们设的局,搅乱东宫极其党羽视线。
陆恒浅笑,蹲身在他耳边提点,“十五年前圣人南巡遇刺。”
陈肃惊慌失措了起来,“大、大人……”
陆恒挥手让那些侍卫退远,前院的地上跪着陈家兄弟俩,陆恒很好脾气的看着他们,“本官给你们一刻钟,想好了回答。”
他转身进到堂内,耳听着屋内自鸣钟的发条哒哒发出轻响,那钟下摆了一株盆栽,旁边有剪刀,他拿起剪刀慢慢修剪着花枝,直将那枝头的花骨朵一剪刀剪掉,那钟上的针过了一刻钟,他丢了剪刀,施施然出来,掀起下摆坐回椅子上。
陈肃和陈宣互望一眼,陈肃咬咬牙,膝行到陆恒跟前,抖着嗓子道,“既然大人指了条明路,下官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其实下官和大人一样,心里只认三皇子……”
陆恒眼睛都没抬,笑一下。
陈肃还是长了心眼的,忐忑问他,“您会饶下官一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