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屋里叫了声翠娘,出来个长脸妇人,看他们一个受伤,一个灰头土脸,怀里还抱着个雪团子,哪还细想,忙把他们引进屋,端来几个早上吃剩的馒头,“别嫌弃,我们庄户吃的都是这个。”
她也是有眼力见的,只看陆恒这通身气派,也猜的出不是寻常人,他身后跟着的小妇人虽一直低着脸,但身形长的好,也不像是做粗活的。
陆恒坐到桌前,瞅着那馒头,黄里泛黑,实在没有食欲。
余晚媱先温笑着跟妇人道谢,兀自坐下来,拿起馒头慢慢咬着吃。
她吃东西向来细嚼慢咽,这个馒头却吃的很快,不带半点嫌弃,似乎跟她以前吃过的珍馐佳肴没什么区别。
陆恒便也拿起一块馒头咬了口,单这口他差点吐了出来,没有一点味道且干巴巴的,想不明白她怎么能吃的津津有味。
“你不想吃不要糟蹋粮食,”余晚媱轻轻道。
陆恒本想吐出来,愣是咽下去了,手中的馒头被他咬过,也不能放回去,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吃。
余晚媱仰头跟妇人笑,“我们路上遭了劫匪,这一宿走来才找到姐姐家,这会子太困了,只想着能有个地方睡一觉。”
她拔下发里的玉簪,塞给妇人,妇人推辞道,“出门在外的,谁没个难处,你们都遭劫匪了,我哪能再收你的东西,路上还要用钱,收着吧。”
余晚媱还是很坚持的把玉簪推给她,“就是住客栈,也要花钱的,这就算我们的住宿钱,姐姐别嫌少。”
妇人就爽快的收了,领着她进后头的一间小房,隔着门听得清两人在闲谈,左不过是乡里人的一些家长里短。
陆恒嚼着馒头,莫名觉出一股烦躁,他身上带的银票竟成了废纸。
妇人没过多久走出来,还笑着对陆恒道,“你妹妹说你伤的重,还好我家里有些自己调配的伤药,我男人也常伤筋动骨,那药灵的很,我拿来给你试试。”
她转到箱子里去翻。
陆恒阴着脸默声,就是在外都不肯跟他装一装夫妻。
妇人把药放到桌上,急着下地做活,“灶房有热水,你自己去舀,睡觉去正屋吧,我们都不在家,随你睡到什么时候。”
她背着竹篓快步出屋了,门都不锁,也不怕被人偷。
陆恒望着手边的那黑黢黢的东西,犹豫了会,还是拿进手里,馒头都吃了,也不差这药,外敷的不至于会死人。
他进到灶房,里面收拾的倒干净,就是太破落了,威远侯府的厨房跟这里相比,都可以做他们庄户的正屋。
陆恒舀了些热水,先给肩背擦洗,这屋子矮小,他只能半蹲着,背侧着门外,他是男人,又在外面,没有那么多好讲究的。
余晚媱进灶房时,就见他手里握着抹布一脸嫌恶的擦自己肩膀,那肩骨坚实,肌理板实,热水清洗后能看出他的身体挺拔有力,就是他用的是抹布,滑稽又古怪。
纵然是不愿跟他接触,余晚媱看见这副躯体还是不免想到那些夜晚和他同房时感受到的躁动。
她一只脚快要退出去,陆恒发现了她,“你要什么?”
余晚媱的唇微动,未几还是好心提醒他,“那是抹布,洗碗用的。”
陆恒当即无法忍受,将抹布丢到地上,准备走。
余晚媱起了那点想笑的心湮灭,踏进门来捡起抹布放回灶台上,找来一个小盆装好水,再往出走。
陆恒要接她手里的水,被她让了过去,她侧着面庞,“你再瞧不上,也不应该践踏他家东西。”
她说完就端着热水进了小房。
陆恒脸色发沉,还是先给自己上了药,才慢步到小房前,轻推一点门,她侧坐在炕上,拧干净帕子,在给岁岁擦身体,她的眉目温软,嘴边还有笑,给岁岁擦好脚后,岁岁翻了个身,抱住她胳膊,嘟着嘴极依赖。
陆恒掩下眸光,将门带上,去主屋睡下了。
这一觉睡到晌午,陆恒听到有人声惊醒,忙下了炕,先出门去看是谁,原来是那对夫妻干完农活回来了,他挪开步子,又绕到小房推了些,里头余晚媱睡熟了,岁岁倒是醒了,在往炕下爬,炕高的很,这么掉下去指定受不了。
陆恒赶忙进屋捞了岁岁要放回去,岁岁两只小手揪着他,鼓着腮帮子咿呀声,陆恒点点她的鼻尖,教训她,“你母亲在睡觉,你话少点儿,老实呆着。”
岁岁还听不懂话,但勉强辨的清大人情绪,她横惯了,在英国公府就没人敢给她脸色看,余晚媱和傅氏又宠她,所以这还是头一遭挨了训,她被训第一反应是没哭,反倒张着小手打他,两只手张牙舞爪的,颇有气势。
陆恒离得近,下巴被她打到,疼是不疼的,但感觉这孩子不好管教,想着余晚媱对她的宠溺,也能看得出是个娇惯的,可孩子总得有怕的人才能管住,若不然大了还了得,他立刻板起脸作势要打她屁股。
手还没打上去,余晚媱骤然醒过来,一把从他怀里抢过岁岁,抱着她缩到床脚,极其戒备的瞪着他,“你别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