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磨蹭着道,“父亲……”
那嬷嬷眼一厉,“璎姑娘可别乱喊,国公爷和老夫人那是看你无家可归太可怜,才准你在府里过活,国公爷膝下只有三位姑娘,不曾有别的姑娘叫他父亲,璎姑娘若还有点良心,就别在外边儿败坏咱们国公府的名声。”
陆璎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嬷嬷道,“赶紧走吧,都快上夜了,璎姑娘不睡奴婢们还要睡,您就体谅体谅奴婢这个老婆子吧。”
陆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前来英国公府,这些奴婢都敬着她,现今她落魄了,竟连奴婢也敢对她颐指气使,登时一股子气劲上来,两只眼都瞪圆了。
嬷嬷转步走,根本不看她一眼。
陆璎只得跟在她后面。
两人七转八转,绕开了英国公府几个住着主子的院落,下了后廊进了一条小胡同巷子里,里面一排排住户,这块陆璎记得,是给来英国公府打秋风的穷亲戚住得。
嬷嬷带她到了最边角的那间屋,“这间就是璎姑娘的,明儿会支个丫头来伺候您,往后您少往主院那边凑,府里贵人多,省得冲撞了。”
陆璎再也忍不了,抬手给了她一耳光,“滚!”
嬷嬷捂着脸往外走,边走边大声道,“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要不是国公爷和老夫人善心,你连路边的叫花子都不如!”
陆璎气的趴在那张板床上号啕大哭。
——
陆韶安去世后,陆恒顺理成章的袭了爵位,整个陆府冷冷清清,他仍住在檀棠院里,睡的是西厢房,西厢房的花圃里还养着余晚媱以前种的一些花草,他闲来无事时,也会侍弄,但是再也看不到繁花似锦的景象了,那时她常常拿着花锄亲手打理花圃,他也不太理解,这种脏活累活有什么好做的,但是她很乐在其中,跟丫鬟们有说有笑,额边汗水晶莹剔透,香腮堆红云,是她最有生气的样子。
院门外,墨砚哼哧着气跑进来,“侯爷,去江南的人回来了,抓到的伶人也被押进诏狱。”
陆恒浇好花草,将水舀放回木桶中,拨下袖子,“放他们三天假,不用来府里,赏银也发下去。”
墨砚应是,“不过他们到万香园时,仅抓到了两个小伶人,都差不多十一二岁,您估计问不出什么。”
陆恒说没事,起身要出去。
恰巧另一小厮在门口等候,“侯爷,西城兵马司的晁指挥要见您。”
“带他过来,”陆恒转步朝大门走。
不一会晁元过来,随在他身侧,“陆大人,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城里搜了一个多月,那刺客仍没抓到。”
陆恒嗯着,脚步踏出门,慢慢往巷子外走。
“其余刺客可招了?”
晁元道,“他们语焉不详,目下只供出是幽冥阁派出的杀手,据他们说,是有人花了三万两白银买您的命。”
幽冥阁这个杀手组织有些年头了,十五年前,圣人南巡遇刺,就是这个幽冥阁派出去的杀手做的,当时锦衣卫追剿了数月,幽冥阁杀手死伤众多,后来便彻底销声匿迹。
三万两白银,一般人几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就是朝官一辈子的俸禄,都达不到这个数,花这么多钱来杀他,看来他真的是招人恨了。
陆恒抬手往他肩头拍了拍,“让手底下人再巡视半个月。”
晁元拱手答应下来。
两人这么一路过来,便进了那条通向诏狱后门的巷子,已经十一月份天气,怪冷的,巷子口的风刮在人身上能叫人冻的哆嗦,陆恒对这条巷子的记忆扑面而来。
那会儿他跟余晚媱成婚才三个月,她偷偷来诏狱见父兄,被他误会是来给他送吃喝的,穿着一身半旧的袄子,在冷风中也不曾瑟缩一下,他嫌弃她不知体统,将她训了一顿,他仍记得她脸上的神情。
很淡很宁静。
或许那时候开始,她就对他完全失望了。
两人上了台阶,晁元直跺脚,“这天真够冷的,约莫再过些时候就要下雪了。”
陆恒没应话,晁元讨了个没趣。
进了诏狱,狱卒领着他们到一间审讯室,门打开了,里边儿的木架上绑着两个半大的伶人,其中的女孩儿吓得一直哭。
陆恒入内对狱卒道,“动刑了吗?”
狱卒连忙说,“您不发话,小的哪儿敢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