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站姿不端正、行走时步伐太大以及其他她觉得无伤大雅的小毛病,都被嬷嬷们挑出来,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来过。
她连哭都不敢,还被嬷嬷说她学规矩太慢了,英国公府里的主子基本学上三个月就能从容自如了,只有她还是磕磕跘跘,这出错那出错,直用了近五个月时间,才勉强让嬷嬷们满意。
再说另一头,陆恒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查清了江南盐商江朝的来路,这人原本只是个落魄长工,靠着打零工讨生活,后来偶然来到江都,进了陈二太爷府上做花匠,江朝此人极其伶俐,不久就攀上了陈二太爷的嫡长子陈宣,之后又跟着陈宣经商,阴差阳错下入了盐业,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自此在江南盐商里打出了名。
大雍有二陈,这陈二太爷和京里的陈大太爷乃是一母所生,陈家原是富商,在各地商行都有他们的人,但是陈家从不碰盐业。
积聚了好几代人的富贵,终于到陈大太爷这一辈有了其他心思,陈家分家后,陈大太爷和其夫人给自己儿子陈肃捐了个闲官儿,陈家是商人之后,最懂人情往来,陈肃做官后很快就混开了,从大前年开始,他被圣人委派到江南做了地方盐政,谁都知道这是个肥差,但是谁都知道陈家有钱,就是圣人每次南巡都会下榻陈二太爷府上,能迎天驾,可见陈家有钱到什么程度。
这江朝和陈家的关系太过耐人寻味,陈氏又嫁给了陆韶安,陆恒调查这些都没有声张,一时府中还如寻常时候太平。
又过一个月,监察御史终于从江南回京了,胖了一圈,跟圣人直言江南私盐案并没有可疑之处。
彼时陆恒刚从署衙回府,带着一身疲惫,在进屋时还是放轻了脚步,情不自禁踏进里间,即见余晚媱坐在软榻上,一针一线的缝百子衣,那件小衣裳上面绣了许多小兔子,甚是可爱,桌几上头的篮子里,还有做好的小鞋、肚兜之类的。
她低着头,神色温和恬静,自他入内,便像是进了最让他舒适的避难所,他的心里眼里都只能看到她。
或许他对她不仅仅只有那点龌龊肮脏的念头,也应该是有些许爱怜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荒唐的觉得,和她一起白头偕老、养儿弄孙竟也是种美妙的事情。
余晚媱忽然放下小衣裳,蹙着眉抚到鼓起的腹部,陆恒急忙走近,“怎么了?”
余晚媱摇摇头,“它动了。”
陆恒的喉咙微动,不由探手去,掌下的小生命在极有力的动着,实在太神奇,他难得在她面前露出浅笑,“过于调皮。”
余晚媱怔了怔,将眸光垂下,嗯一声,她卧床两个月,本来它若一直安静,她也可能一直没有什么感觉,可这几日它总动个不停,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怀着的孩子是活的,她有时候会悄悄让它别动,它也会很乖巧的安分,但更多是不听她的,她在和这个小生命的不断对话里,终于对它生出了做为母亲该有的爱意。
陆恒的手过了好一会才撤开,对她道,“不是说了它的衣裳不用做吗?”
“我想给它做好衣裳,”她轻声道。
陆恒抿住薄唇没再多说,留了句注意身子,便转进更衣室去。
秀烟在他后头进屋,瞧余晚媱手里还拿着针线,便抱怨道,“您快别缝了,可别熬伤眼睛。”
余晚媱笑了笑,“这有什么的。”
“您就是心大,那会您给世子爷做裘衣,熬了好几个大夜,世子爷也没穿上几回,白瞎了您的心意,”秀烟叽叽咕咕道。
她说的飞快,余晚媱想拦都没拦住,只好道,“你少说些没用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恒换一身朝服从更衣室出来,他朝她们看一眼,主仆二人立时噤声,好在陆恒没发火,抬步出去。
她们才松了气。
陆恒出来后,心下放平,那时他得知,那件裘衣只是她顺手做的,心底着实不适,没想到也是丫鬟挑拨离间,正像秀烟说的那样,他确实辜负了她的心意。
只能以后慢慢弥补了。
他轻快着脚步,乘马车绕道去英国公府接了顾明渊,两人一同入宫面圣。
直到凌晨,陆恒才回府,余晚媱还睡在梦里,两手抱着自己,他杵在床边停了停,将她的手捋直,摆正她的睡姿,随后换下衣衫,沐浴后躺到她身边,满心安宁。
与此同时,宫中圣人暗调锦衣卫入江南密查,至当年七月中回京,查出江朝贩卖私盐确属事实,他能拿到多余的盐引乃是由江南盐院的盐课司做门路,余家是被他伙同盐课司陷害的,只因江朝想独占余家的引岸,这才使出了毒招,串通私盐贩将船开到余家的引岸,再叫缉私营来抓人,人赃并获,余家人当真是被冤枉的。
陆恒随后着手放了公示,余家无罪释放,只是这个案子又被踢回到都察院,先前的监察御史被免职,陈家竟没沾到一点脏水。
大理寺不能再插手此事,陆恒只能暂时按捺住,等那批犯人复审到他手里才能再审谳。
这么忙忙碌碌过了八月,英国公府向陆家递来消息,在八月十五这天,将两家的事情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