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世去帝休报到的那天,哈布斯在婚介所的招牌边上挂了一个心形的荧光屏。整个屏幕大红色为底金色为边,中间是亮瞎人狗眼的纯金色字幕沿着心形的轨迹移动。“热烈庆贺我所勤工俭学的感世小同学进入帝休实习”之类的话一刻不停地在上边滚动。
品味之恶俗,行径之嚣张,让人难以直视。
其心态大概可以类比家里有孩子上名校的家长,恨不得敲锣打鼓诏告天下我家有孩子出息了。走半道上随便见个人都要拦一拦:“诶,你知道大学吗,我孩子昨天收到这学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了……哪里哪里……也就一般般啦……随便考考就上了……”
幸好他记着感世不好张扬的性子,这才十分收敛性子地只弄了个小屏幕,小到也就比龙与花的牌匾大一点点而已。
他差遣所里两个货真价实的店员挂的时候还特意在底下盯着,生怕他们把“花”字上的两朵小月季给遮住了。
他当初取“龙与花”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心思,就想着被流放之后的几个月他的身边唯有这个小家伙陪伴,取店名的时候顺手就把他给加上了。刚开始他也没注意到这有什么不妥,后来经客户提醒才发现这个店名忒像夫妻店。
感世初入学那一个学期还没有评奖学金,他的年纪又不满十六,在地球上找不到任何工作。于是便利用周末时间来店里免费帮工,做些给客户登记资料之类的杂活。他形象好,看着乖巧无害的,很能博得客户的好感,来了几次就混了个脸熟。
客户们又不是瞎的,哈布斯待他比店里另外两个店员好得多得多,两人还同进同出。于是乎大家都知道了:呦,这就是“花”呀。
本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去窥探别人的种族私密,感世也没觉出来自己在这边有什么不妥,也就是偶尔看招牌会觉着有些羞耻:我只是个打酱油的,怎么会出现在店名里。
直到有个客户状似不经意地提点了一句:哈布斯先生,您这位伴侣年纪看着有些小,他变出原形还只是个小花骨朵吧。
——你家这个孩子看着就是没开过花的小骨朵,敢沾惹未成年的小花花可是要吃牢房的。
哈布斯在一边打哈哈说是朋友家的孩子闲着无聊来打发时间,并非伴侣关系才把这事蒙混过去。
两人回家就商量起来,倒不是因为怕吃牢房。他那是还没起歪心思,顶多有那么点相濡以沫过的感情在,实在戴不上猥亵未成年的大帽子。
他们顾虑的点在于感世的种族暴露了。
草本植物向来比动物更软弱一些,他们原形纤弱,化成人形也不及动物魁梧有力。满星际的食草动物都是他们的天敌,食肉动物偶尔也会脑子发热补充些膳食纤维。虽然这在人人都套着同款皮囊的情况下相对安全,但还是娇弱得有些过分了。
八大星系都承认任何人种都有生而拥有的平等人权,将杀人定为极大的罪。可是原形状态下要是很难界定眼前的生物是“物”还是“人”,别人不小心抹杀了是不能被判定为有罪的。
现代人很少会失去意识化成原形,无意识状态下的原形和武飞飞那天在弄堂里变出原形给布南摸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后者随时能变回人享有人所拥有的全部权利,前者就危险了,是一个不能讲话不会变形的“物”的状态。
哈布斯被客户提了一嘴才发现他把自家孩子的人种诏告天下了,实在是天下第一不合格的家属。
感世倒是不慌不忙,拉起沮丧的哈布斯往花鸟市场跑:“别慌,不过就是个店名,我们给外界另一种解释方法就成了。”
小花骨朵拉他走进一个摆满花苗的店面:“我们找几棵能爬墙还能开花的植物种在门口,务必让它爬满整面墙怒刷存在感,引导每一个路过的人往所长爱种花的方面想。”他的身影穿梭在众多绿植中,很快就和店主一起挑中了几种藤本花卉。他将几盆花放在一起,自己站在一边。
感世拉着他走完九十九步,最后一步留给了哈布斯。他捻着花的枝干,视线停留在这些绿油油的花苗上:“你喜欢哪一种花?”
哈布斯难以述说那一刻的感受,那是一种家里有个人和他一起挑大梁的感觉。虽然为这么点细枝末节的小事生出这个念头有些过了,但它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哈布斯的脑海里。
他的母亲在怀着老六时就身子虚弱,为哈布斯家族生了体弱多病的六公主后没几年就去了。自从老哈布斯也死后,他在别人身上就没找到过这种一起拿主意的感觉了。
他的少年时期一直敬爱宽厚仁和的大哥,也曾在新王的竞选中和老大波德·哈布斯结成同盟,全力拱卫自己爱戴的大哥争夺帝位。奈何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段,他发现波德背着他给老二捏造丑闻拉低民众支持率,兄弟两人在票选结果出来前就已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