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陈家的大门终于关上了。狗也不吠了。
两人这才从竹林是悄无声息地出来,张霖脚痛的几乎走不动路,之前被简志华打的那些地方都高高地肿起来了,之后又扎了脚,失血过多。他的脑袋里嗡嗡响着耳鸣声,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刚进院门,陈素娴冲了过来拿扫帚打他,“你死哪里去了,还使性子离家出走了。害你大哥到处找你!”
大哥之前送了黄桂芬,被她家人留着说了半天的话。回到家才知道小六挨了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一着急,就跑出去找了。因为四弟简晨是在河里死的。小六不见了,他第一想法是沿着河边找,就怕跟四弟一样发生什么意外。
沿着河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又折回家,听到陈素娴说人还没回来,正准备再出去找。一回头见他们两个从外面进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妈,你别打了。还嫌不够吗?”
大哥一把抢过陈素娴手里的扫帚丢了,看着张霖高高肿起来的脸,心里豁地开了一个大口子似得,疼的不行。
“你怎么样?”大哥上前上下打量他。
张霖忍不住眩晕晃了晃,“扎了脚,好痛。”
大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整个脚血糊糊的,地上都是血迹。他慌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张霖抓住他的手臂,意识昏沉。因为大哥正在面前,他才敢安心地晕了过去。
张霖这一昏倒,就一连昏睡了十多天。大哥是连夜把他先送到镇上的医院,他一开始高烧不断,在镇上医院2天,烧都没退下来。医院说不行,你把他送到县医院去吧。我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烧也退不下去,人也不醒。大哥白着脸把人抱着坐上了去县里的大巴车。
县医院又不比镇上,处处都要钱。住了两天重症病室,大哥从县里急匆匆的回家找陈素娴。
陈素娴冷笑:“我哪来的钱,没钱!你给我的那些,全用在小四丧事上了。剩下的也给你爸拿去赌了。我没钱!”
大哥说:“妈,小六也是你儿子。你忍心看着他死。我不跟你白拿,你先借给我,我明年保证还你!暑假前我一次性汇给了你五万,后来我回来,小四的丧事,我又单独拿出了一万。我不相信都没有了。”
简志华本来正坐在一旁沉默,听到五万这个字眼,猛地起身:“什么五万?臭婆娘,你不是说就给了你两万?”
陈素娴狠狠地瞪过去,不说话。
大哥拳头都握紧了,也无可奈何,转头向二姐:“二妹,你帮帮哥。”
简萍退后了一步:“大哥…我不行的,小五怎么办呢?你给我的那些我是都攒着的,我们说好的,给小五减刑疏通关系用的。这钱不能动的。”
大哥沉默了,这就是小六的家人!
他是领养的,他从小就知道,出去工作了,也努力在挣钱还这个家的恩情,简志华好赌。他在外面挣的钱从来都是直接给陈素娴的,小四学习好,肯定能考上大学的,他一直攒着,四年的学杂费几乎都攒好了。二妹打电话来,小五在里面不好过啊,到处都要钱打点。他又攒了一份,直接给的二妹。
这几天他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满头脑都是小六无声无息躺在病房里的样子。他从小到大,只知道挣钱养家。这是一种责任,除了尽这份责任之外,他其实心里又是无牵无挂的。从来没有把哪个人珍重地放在心里过,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小六不正常的感情时,他逃避了。甚至答应了去相亲,企图用成家立业来让生活回到正轨!
他抹了一把脸,颤抖着手点了一根烟,想着是不是要去打电话找找以前的同事或老板借钱,已经很久不联系了,机会很渺茫,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昏暗的小屋里,一家人各怀心思地坐着。
大哥抽完烟,他进房里收拾几件衣服。胡乱地把衣服塞到一个背包里,出门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陈素娴神经质地咬着嘴唇的死皮,见到大哥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猛地起身追了出去:“小川,你等等!”
大哥停住了。陈素娴用手指揩了一下眼角的泪,“罢了,都是命!钱……你拿去吧。”
她吸吸鼻子,进房间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着的黑色塑料袋,“这是剩下的四万,有五千你爸拿去赌了。有一万给了小萍存着。”她说着又神经质地笑,“都是命,不该是我的。你拿去吧……”
张霖一共昏迷了12天,第十二天早上,张霖醒过来了。
张霖醒过来的时候,先听到的是电视里卖广告的声音。陌生的环镜,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穿回去了。周围看了一下,还有另外两张病床上都有人,他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哎呦,小兄弟你醒了。”隔壁床一个大爷正剥着香蕉,惊讶地道。
张霖虚弱地笑笑。
“你别乱动了,你哥哥一会就过来了,医生找他说话去了。”
大爷的话音刚落,大哥出现在病房门口,看到张霖的时候,呼吸停了一瞬,快步走了过来:“你……你醒了。”
张霖半坐起身,“大哥。”
大哥把他按回床上:“别乱动,躺好。”他说着拿手背去试张霖额头的温度:“头还晕吗?难不难受?总算醒了,医生说你早该醒的,一直不醒可能是因为你自己不想醒过来。说什么笑话,为什么不想醒,还有人不想醒的,大哥不信的……”
大哥的手轻轻发着抖,笑的很难看,他叨叨絮絮地说着,张霖几次想打断他,“大哥,大哥,我好饿。”
大哥猛地站起身:“饿了?好,大哥给你买吃的去,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