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南家做布料生意,青州最大的布号便是他家所开,在城里也开有布庄。
南琦便是南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父母只得了他一个小哥儿,取名为“琦”,意为美玉珍宝。
南琦父母恩爱,即使膝下只有一个小哥儿也未纳妾,青州城里都笑他们把一个小哥儿如珠如宝地宠爱着,最后偌大的家业也只能便宜别人。
南琦虽然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却也并非不知世事,他从小便喜欢刺绣,十几年学下来,他的绣工比起布庄最好的绣娘也不逊色,而且南琦聪明,管账做生意也是一点就通。
南家夫妻二人见他这么出色,便打算给他招个赘婿,让他以后接手自家生意。
南琦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十八岁,爹娘像往常一扬去布号视察生意,临走前还告诉南琦,已经在给他张罗赘婿的事了。
南琦不想招赘,那些上门婿都是贪图家里富贵,他看着都嫌弃,但是他知道爹娘是为他好,不然他一个未嫁的小哥儿出去做生意简直寸步难行,他便勉强地点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爹、娘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夫妻俩宠爱地摸了摸南琦的头,转身上了马车。
彼时单纯娇气的小少爷从没想过,这一别竟然就是永别。
南家当家人和夫人遇山匪丧命的消息传回城中,在布庄挑布的小少爷突闻噩耗,当即便晕了过去。
南琦半天后醒来,家里已经搭起灵堂,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叔伯全都登堂入室,装模作样地接待起宾客来。
南琦看着他们虚伪的脸,几欲作呕,他呼喊着下人想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却发现灵堂里竟然没有几个熟悉的下人,他察觉不对,想出门去找管家,却被几个嬷嬷按住,硬是押回了房。
南琦终于意识到这或许便是一场阴谋,父母去世,这些人以这么快的速度赶来,又替换了下人,难道是巧合吗?
那他们的下一步又是什么?阻碍他们接管家业的只剩自己了,自己是不是也会无声无息地病死?
南琦感觉浑身一寒,他坐在床上紧紧地抱住膝盖,看着紧锁的房门和窗户上隐隐透出的守在门外的身影,心里彷徨无措。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眼生的嬷嬷打开锁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光是闻到味道便令人作呕,她对着南琦露出个笑来:“小少爷,您受了惊吓,这是南老爷吩咐给您熬的安神的汤药。”
南琦狠声道:“我不喝,你端走!你给我出去!”
嬷嬷仍是那副笑脸,只是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她端着药走向南琦,竟是看南琦不喝想要硬灌,“那可由不得你。”
门外突兀地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嬷嬷循声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黑衣人快步向她袭来,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嬷嬷手里端着的药碗落到地上,药汤撒了一地,南琦被碗碎的声音吓到,整个人猛地一颤。
他抬头看向来人,发现竟是他家的护院,他对这个护院还算有印象,因为这是他从难民中救回来的。
他从山上祈福回来,遇到一群难民想抢一个小姑娘的吃食,这个男人出手护住了那个小姑娘,却被打得满身是伤。
他出手救下了两人,小姑娘被他送到了布庄学习绣活,男人被他带回家做了护院。
男人叫周岩,应当是之前遭了灾饿得太久才显得瘦弱,养了一段后便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他面容深刻,身板壮实,南琦站在旁边才将将到他的下巴。
后来周岩跟随南琦父母出去视察,救过两人的命,南琦听母亲提过,想给他置办宅院娶房媳妇儿,他却没有答应,言明受了南家的恩只想在南家做一个护院。
南琦父母欣赏他忠心又重情义,后面便有意培养他做一些生意上的事,希望他以后也能帮上南琦。
可这次周岩被派到别的地方办事,便没跟南琦父母一起,没想到就遇到这种事……
周岩注视着南琦,他脸色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眶通红,嘴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幼猫一样发着抖,他眼神波动,心疼的神色一闪而过,细看却只剩一片沉稳。
南琦从回忆中回过神,问道:“周岩,你怎么会来?”
周岩嗓音低沉:“他们想下药害小少爷,这个家里不能继续呆了,我来带小少爷走。”
南琦喃喃道:“走?这是我的家啊,他们想霸占的是爹娘劳累一辈子拼下的家业,我怎么甘心走?”
话说到后面已经有了泣音,南琦娇气,但是骨子里却有傲骨,他不想懦弱贪生,只想拉着那些坏人一起下地狱。
周岩的嗓音依旧平稳,“不走的话老爷夫人最疼爱的小少爷也会被他们设计害死,到时候更没有人能为老爷夫人报仇了。”
南琦怔了怔,眼里含的泪簌簌掉了下来,南琦一双眼睛平日里欢快又灵动,就算颐指气使地叫人做事也不令人讨厌,这双眼睛此时却溢满了悲痛和无错,
周岩手指动了动,像是想帮他擦擦眼泪,却碍于身份生生忍住了,他沉默几息便又开口:“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又会派人过来,小少爷快些收拾东西,我们这就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