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吃黄连是苦的。程森淼在韩斯越那碰钉子,也是苦的。一整个下午放学的休息时间里,她和韩斯越连三句话都没说上。更别提早一些的那几个下课钟了,韩斯越头也不回,连给个眼神都吝啬。
晚自习将至,两人出了宿舍,韩斯越脚步匆匆地往班级方向走。程森淼在身旁紧跟着她,小心翼翼地笑:“斯越,你慢点走,小心别摔倒了。”她白了程森淼一眼,神情冷淡,并不说话。韩斯越平视着前方时,脸上还有几分倨傲,程森淼悄悄地看了一眼,她发觉有好一段没见过这副模样的韩斯越了,越看越觉得心砰砰直跳的。
有件事说起来特别好笑——
那还是刚开学不久的一段时间,某次早上升旗时,太阳格外热烈耀眼,几乎没留下半片可供躲避的阴影。因为身高缘故,程森淼站在女生队伍后面,何萍萍排在她的前头。
队伍旁边是隔壁班级,年段长在升旗台上讲话时,队伍里也有学生在窃窃私语。程森淼低着头,感觉头发丝都在发烫,她低低地打了个哈欠,忽然听见隔壁班学生们讨论的声音,不算意外的,男生们的话题说着说着就绕到韩斯越身上去了,程森淼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三班那个韩斯越好漂亮啊,有没有办法认识她?”
“你胆子大一点,等等直接去要联系方式得了……兄弟几个等你啊。”
有女生加入话题,笑了起来:“得了吧,感觉那种女的才看不上你们几个,别过去自讨没趣了。”又有女生转过头,接着搭腔:“这倒是。你们是没看到哦,她连排队都是那种特别特别高傲的表情,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真的是……”
隔壁班女生们小声私语着。
“你们嘴巴这么大,不用来吃饭真是可惜了!”何萍萍突然转过头,搅进了她们的交谈里,她颇有气势地说:“你们干脆围一圈,就在这摆个桌好了!”
好家伙。程森淼直接乐出了声。几个女学生脸上讪讪,止住话头,程森淼扫了她们一眼,笑了笑:“同学,你们几个就是要说些悄悄话,也得分下场合吧。”周围不少学生被她们吸引了目光,那些女生不敢再说话了,都悄悄别过了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萍萍身体向后微倒,冲着程森淼小声说:“脾气这么好啊?和她们说话还好声好气的。”程森淼说:“反正你也说过了,”她接着又补充,赞叹了句:“萍萍,真有你的,你有喜剧天赋。”
何萍萍“嘿嘿”地笑了起来。她重新站好后,又和前面的同学说起了悄悄话,不一会,她转过头,冲着程森淼直笑,小声说:“据前面同学来报,今天韩斯越同学的脸色是有点拽。”程森淼忍着笑问:“有多拽?”
“说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何萍萍压低了声报告前线情况。
程森淼乐了。
好不容易挨到升旗结束,学生们终于能够自由活动了,她才得了机会跑到韩斯越身边。韩斯越一边快步走着,视线一边寻找着阴凉地方,程森淼就跟在她旁边笑说:“怎么了,听说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韩斯越用手背扇着风,好不容易才躲进了一颗无人的树下。她伸手把程森淼拉到身边,两人踩在贴着瓷片的树坛上,韩斯越略微茫然地说:“没有啊。”说着话时,她还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了纸张,小心地擦拭汗珠。她喘着气说:
“就是今天太热了,”她抬起头看向程森淼,小声地抱怨着,“太阳晒得我完全不能思考了。”程森淼大笑起来,韩斯越好莫名地看着她,问:“森淼,你笑什么?”
程森淼记不太清楚她当时答了一句什么样的话,只记得两人说着话便嬉闹起来,引得好多人回头驻足。这会,程森淼又偷偷看了韩斯越一眼——韩斯越面无表情时,通常只有两个含义:要么在出神,要么在生气。
出神是常有的,生气却不常有。韩斯越一生气,程森淼就不知道该往哪支招了。她又说:“斯越,我去买牛奶糖给你吃好不好?”韩斯越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回她:“你真无聊。”
冤,真冤。程森淼想来想去,估计也就只有傅怡的事能让韩斯越生气了。可她要怎么开口和韩斯越说这件事?说也难,不说也难,程森淼就这么左右为难地度过了晚自习,下课铃一敲,她就跑到韩斯越身旁,替她收好书包,挎在肩上就往门外跑。
韩斯越在座位上跺着脚说:“我还没打算走呢!”嘴上虽这么说着,等程森淼跑了半截,回头一看,韩斯越已经出了教室,正站在门口张望呢。她跑回韩斯越身边,韩斯越没好气地伸出手,说:“书包还我,我自己背。”程森淼笑着说:“我来就行。”
程森淼牵住韩斯越伸出的手。韩斯越嘴角一动,但还是忍住了笑,她发觉手心里被程森淼塞进了东西,边缘稍显锐利。“锵!”程森淼笑眯眯地说:“变魔术给你看。”随后打开手心,两颗牛奶糖停在韩斯越手中,程森淼说:
“不要生气了,来。”
她拆了一颗牛奶糖,递到韩斯越嘴边。韩斯越终于有了笑容:“你幼不幼稚啊。”她咬下糖球,又撕掉包装纸,把另一颗塞到程森淼嘴里。“真烦人。”她笑着说,“糖也不好吃。”
“吃完就不能生气了。”程森淼刚笑着说完,韩斯越就绷住了脸色:“那我不吃了。”
程森淼“诶诶”地喊了两声,接着说:“那可不行,不能浪费食物的。”
两人走了一会,韩斯越突然地发问:“你和傅怡有那么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