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一个女人迈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妖娆步伐,走在老城区的小巷子里。在卖鱼的铺子前挑挑选选,身后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她本能地把手里的烟避了避。
“老板,就这条吧。”
挑了条最肥美的鲈鱼,掐了烟,给身上补了点香水,往巷口走,高跟鞋在热闹里踩出清亮的响声。
巷口的白色捷豹显然等候已久,驾驶座的女人有些不耐烦的摇下车窗:“苏问你能不能给我快一点?!都说了这里不能久停,买条鱼去这么久……”
“来了来了!”苏问“啧”了一声,加快了步子上了车:“臭敏敏,这么凶干嘛~”
车内顿然弥漫着浓重的香水味,隐约还有点烟草燃烧过的气息,李敏抽了抽鼻子,眉头一皱:“又抽烟了?”
苏问娇怪道:“哎呀,第一次见你父母,人家紧张嘛!”
李敏没再怪她,把四个车窗都摇了下来,身子同样因为紧张有些僵持,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再三提示:“我爸是个闷葫芦,平时不爱说话,一会儿他要是没开腔,你也不要主动找话,说多错多。我妈比较麻烦,要是对你问东问西,你就按在家里准备的说就好……”
苏问挥了挥手,故作轻松:“哎呀,知道知道!”
李敏的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高中历史老师,两人一辈子本本分分,无官无财,却也足够撑起一个小家庭衣食无忧。因为家教严格,李敏从小学开始,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优异,个性文静内敛,从考大学到就业,也算是步步走得稳妥,每逢节假日亲友聚餐,她也是父母的面子和骄傲。
这样循规蹈矩,从来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偏偏没有在“该结婚的年纪”结婚,“该生小孩的年纪生小孩”。追求者不是没有,甚至有人通过亲友间推荐,直接上门提亲。在那些男人眼里,李敏绝对不属于出挑的美人,但娶她回家一定宜家宜室。
李敏对这样的评价厌恶至极。
只有苏问,把她的老实本分视为可爱,把她的正儿八经视为特别。爱她的人,爱她的灵魂,即便未来艰难险阻,依然坚定于她。
她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爱苏问,是她唯一的出格。
一路忐忑,终还是怯涩地开了家门,有些生硬地呆在门口,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表情被那副严肃的老花镜遮挡大半,看不清喜怒。母亲在餐桌边忙碌,见她进来,神情也复杂难懂。
“爸妈,我们回来了。”
她紧了紧苏问的手,终于鼓足了勇气。
医院这边,安寻还在值班,急诊一连送了三起高速追尾的患者,分到胸外的手术就有四台。几台手术同时进行,安寻主刀其中两台,做完棘手的部分,把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其他医生,又奔赴下一台,姜亦恩跟着帮前忙后,乐此不疲。
交班以后,已经十点,饥肠辘辘的两人打算在外边大吃一顿再回家,路过火锅店的时候,停驻了步子,又始终犹豫着没有进门。那晚的爆破,着实让她们有些后怕,可是火锅,到底还是诱人的。
安寻本想说要不换一家店算了,可看着小丫头眼巴巴望着,只好把自己用过的旧办法再搬出来:“小恩,我们打包回家吃好不好?”
姜亦恩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家里,餐桌上热气腾腾,可乐比红油先一步咕噜冒泡,不知道相隔多少年了,火锅还是要打包回家吃,不一样的是,对面多了个欢笑热闹的爱人。
趁着火锅还没烧开,两人决定先把早先从超市买来的年货整理了。姜亦恩在茶几上铺开了写对联用的正丹纸,超市的对联都太俗套,她觉得自己写的更有意义,才提议买空白的回来。
她早就想好了,就写:恩爱久不离,岁岁长相伴。
约定好她写上联,安寻写下联,可眼下浪费了好多草稿纸,怎么写都不满意。转头看了眼安寻,忍不住凑过头去,草稿纸上依然成了一副精致的行楷,严正为骨,潇洒为风,她脑海里有足够的词汇形容安寻的好字,却没有一点能力写出足以与之匹配的上联。
她咬着笔头,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得出结论:“是我的这几个字比较难写吧……”
嗯,某些方面,她总是有一些盲目的自信,比如唱歌,比如小提琴,比如写字。
“安姐姐,我跟你换换好不好?”
安寻有些诧异,仰了仰目光看向那头堆满桌的鬼画符,笑笑答应了。
姜亦恩重振士气再动笔墨,结果还是差强人意。
“啊!这太难了!一点也不简单!”她看向笑而不语的安寻,努了努嘴,把自己手上的毛笔伸到安寻面前,蛮横道:“肯定是你的笔比较好用,我要跟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