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锄头底下传来一下脆爽的触感。
姜宛卿僵住。
“怎么了?”风昭然问。
“挖断了……”姜宛卿想哭。
风昭然蹲下身去,果然那颗冬笋断成了两截。
“无妨,一样能吃。”
风昭然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剑——数十年前的旧主收在书房的,而今已经锈得不成样子,被拿来当铲子用。
姜宛卿也蹲下来,一起做这细致活。
两人头对着头,脸对着脸,距离极近,但两个人都没有意——荒山野地,他们相依为命,靠近已是极为习惯的一件事。
“五妹妹这么有经验,是以前挖过冬笋吗?”
风昭然像是随口问。
姜宛卿专心致志地挖着笋,头也没抬,顺嘴便答:“没挖过,不过挖过春笋。”
“哦?什么时候挖的?在哪里挖的?”
“就在——”姜宛卿猛然回神,看向风昭然。
风昭然低眉垂目,只盯着手上的活,好像比她还要全神贯注,并不是要打听什么。
“就在我小娘的庄子那边,附近有竹林,下人挖笋的时候,带我去玩过。”
风昭然这才抬起眼,看了她一眼,脸上有微微的笑意:“五妹妹小时候倒是挺快活的。”
姜宛卿想说小时候的时间那么长,再无聊的童年也能找出几件有趣的事。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因为风昭然的童年很可能真的一件也找不到。
“孤小时候比不上五妹妹,不单没有上房揭过瓦,也没有挖过笋,更没有看人扎过扫帚、挖过荠菜。”
好像知道姜宛卿在想什么,风昭然道,“你知道孤小时候最喜欢做什么吗?”
“做什么?”
“读书。”风昭然道,“母后喜欢孤读书,所以孤读书的时候,那些人从不来打扰。”
姜宛卿想,他说的那些人,可能是指身边的宫人,也可能是指那些总是嘲笑奚落他的其它皇子。
姜宛卿小时候很少入宫,当然,即便入宫,她也看不到东宫真正的模样,无论宫人还是皇子,在外人瞧来,前者恭顺,后者高贵,绝不会欺凌他人。
但姜宛卿很了解,从前那些欺负她的贵女们,哪一个走出去不是知书达礼、温柔可人?
“我觉得那些人就是天生的坏胚,又或是装模做样当人太久了,骨子里就是个畜牲,好端端便要欺侮他人。”
姜宛卿抬头道,“殿下,等你回到京城,那些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风昭然问道:“眼下到了如此境地,你还觉得孤能回去吗?”
“那是当然。”
她可是亲眼看见他如何率领大军,挥师北上,包围京城,然后踏着父兄的鲜血,一步步走向最高的御座。
她的声音十分笃定,风昭然轻轻笑了,接着前面的话道:“他们并不是好端端便要欺侮人,而是他们自惭形秽,生怕在某些人面前被衬出自己的无能与低劣,所以对那些比他们厉害的人,便格外嫉恨,能踩一脚便想踩上一脚,会让他们觉得安心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