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这场过了!”张树比了个手势。
庭审是在阴天,淅淅沥沥下着点雨,昏沉压抑,人群嗡嗡得议论,气氛沉重荒诞到凝为实质。
“十年劳改”几个字一出来,江阮还在笑,旁边好多群演真的掉了眼泪。
接下来,祝春风就要被押去劳改的地方,他曾经在钢厂待过许多年,所以这一次,又把他押到了乡下的一个破旧钢厂,做苦力活。
江阮的戏份暂时结束,道具师过来帮忙解开手铐,他揉了下磨红的腕骨,捧着水杯,待在旁边看谢时屿他们拍接下来的几场戏。每场戏的长短和镜头数量都不一样,这几场加起来也只有十几镜。
祝九龄也在庭审现场,听到最后判决,眼眶簌然一红,差点冲上前掐死邵雪君。
邵雪君脸色苍白,紧紧盯着被带走的祝春风,嗓子堵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祝九龄拽着他衣领揍他,他都没回过神。
十年,他根本没想过会判这么久……他只是想让祝春风远离他现在的家庭,担心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事会败露。
他不是想叫他坐十年牢啊。
离祝春风被押去工厂还有几天时间,祝九龄跟那位老校长四处奔走呼号,想要将祝春风救出来,至少减刑。
一个人能有多少十年?
但是没有任何用处,当时刚刚有“流氓罪”这一罪名,所有的法条都在摸索中,越是偏远落后的地方越是如此,很可能隔着一个县,一个案子会有截然不同的判法,祝春风偏偏撞上最差的那种。
邵雪君寝食难安,连他的妻子都发现他不太对劲,指着他鼻子骂:“姓邵的,你跟那个死玻璃到底有没有过一腿?”
邵雪君当初离开夜校和钢厂之后,就跟着父母一起搬到这个市里,父母托关系才让他进中学教书。
那时他年轻英俊,眉目深邃,还是个大学生。
很快就跟年级主任的女儿相识,追求她半年之后,终于求婚成功了,攀上岳父一家,从此在这个小城市扎稳脚跟。
“我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邵雪君手背激起青筋,着急解释,像是遭受莫大的羞辱,“我被他纠缠那么多年还不够,又追到这边学校,现在你们还得一个个都来数落我?!”
他装得太像,妻子信以为真,安抚他说:“你瞧你这人,心急火燎的,没有就没有嘛,怪恶心的,谁想跟那种人有关系啊。”
邵雪君踌躇许久,想替祝春风求个情,可直到祝春风抵达钢厂,开始劳改,他都没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他骨子里自卑懦弱,厌弃自己是个同性恋,祝春风在他眼中简直是个异类。
难道不懂他们这样就是变态吗?
场记再次打板。
“好了收工!”张树眉头舒展,拍了拍手,坦诚说,拍摄这部电影,他的压力一直很大。江阮待在他旁边一起看监视器,他扭头跟江阮说,“那咱们就稍微歇一两天,再接着拍后边的戏?”
毕竟这部电影江阮是总制片,张树有事都得跟他商量。
“行,”江阮点了下头,笑笑,“辛苦张导了。”
张导摆摆手。
这几场戏拍完,谢时屿的戏份又告一段落,再往后,他的戏就只剩下1998年跟江阮重逢,临近杀青的戏了,照现在的拍摄进度,中间应该隔着一个多月。
江阮的“劳改戏”,分了前中后期,前期的戏份最多,可能要拍五六场,中后期加起来也就两三场戏。
“那正好趁明天去拍杂志,”姜南听说后,拿着排好的通告单去找他,“就几张硬照,可能还需要录个简单的v,不太耽误时间,不然再拖下去,太瘦了到时候没法拍。”
江阮又笑,说:“好。”
谢时屿还没听他说起过拍杂志的事,晚上回酒店的路上,就随口问了一句,听江阮说完,刮他鼻尖说:“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在后座,江阮正躺在他腿上睡觉,迷迷糊糊醒来,脸闷在他掌心里,他困得厉害,嗓音都跟着变软,又含糊不清,听起来像是撒娇,点了点头,“那我待会儿帮你订票。”
哪还等待会儿订,助理许镜在副驾听见后,就很有眼力劲儿地订好了机票。
翌日,飞往山城重庆。
江阮要拍的是一套古装,他去往摄影棚,先换了身浅青色长袍,披发,他脸颊有点苍白透明,但唇色还红润,化妆师就没有很刻意地去修饰,只是根据杂志主题,给他涂了雪白长睫,还有眼尾的银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