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上皇的信使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出,而贾琏也陷入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中的时候。巍巍大山之巅,几只颜色灰暗的鸽子,借着黄昏的掩护,悄然飞出。他们扑闪着翅膀,循着数月以来养成的记忆,十分轻易的飞入西边的一座皇家园林之内。当夜,数骑快马四散而出。其中一骑,直接冲进了火器营的大营。火器营留守的官兵面色阴沉。什么时候,一个太监也敢跑到军营里面来耀武扬威了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将此太监拉下马给扣起来。到底看在这太监并未携带凶器,也不像是找茬的,而且这太监的服饰,好像还有些级别。为首的校官冷声道:听到二字,火器营的官兵终于正色了起来,连忙将这老太监松开一些,并急忙去通报给在大营内留守的苏克光。苏克光是贾琏从当初的神机营挖过来的。火器营是小营,不设副统领,因此四品的都尉,便算是贾琏的副手。他得知有老太监携带密旨而来,哪里敢怠慢,急忙出来迎接。老太监却还是那般口吻,不见贾琏不开口。苏克光虽然知道的东西不如解隽多,但是京城和铁网山出现变故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今日以来贾琏的反常举动,他也看在眼里。方才贾琏还将大营中的大部分兵员都调走了,连火炮都正在往库外搬,也令苏克光察觉出一些味道来。因此虽然这个老太监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苏克光也不在意,甚至在询问了对方的意见之后,立刻安排人带着他去见贾琏。……离铁网山只有十里地的一处山头之上。贾琏伫立在此,拿着西洋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山峦。在他的视野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山峦间那些延绵起伏的闪烁星火。他知道,每一缕火光,可能都代表一营士卒。说起来,明知道就在咫尺之间,正发生着一场足以影响一个帝国前途命运的争斗,而手握利器的他,却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对于一向自比天命之人的他来说,确实不太是滋味。解隽来到贾琏身侧,低声禀报。灵泉别院贾琏隐约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再听到二字,忽然就想到什么。他立马将望远镜扔到亲兵的手中,转身大步而走。山下临时的统领大帐之内,贾琏看到了这个老太监。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脸上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倨傲之色。不过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老太监却将傲气收敛几分,立马冲到他面前,悲声道:贾琏闻言默不作声,给了左右一个眼神,除了解隽等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余侍卫尽皆退下。老太监一阵语塞,看着贾琏及帐下的将官皆是冷眼看他。他忽然一拍脑子,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一物,结巴道:解隽等人尚在诧异何物有此奇效,贾琏却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春夏之交,夜风习习。数百只火把,将夜空照的通亮。然而空气中除了火油燃烧的难闻气味,以及风吹火焰带来些许飒飒声之外,天地之间安静的可怕。贾琏骑着他的那匹白马,慢悠悠的走到三千火枪军将士的面前。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众火枪军将士,不知道什么逼宫、兵变,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要把他们集合在一起。但是,他们是军人,还是隶属于御林军序列,他们也有自己的骄傲,岂能甘愿被人称作软脚虾若非因为这话是从他们最尊敬的统领大人口中说出来,他们一定会拿出背上的武器,用枪口让其再说一遍试试。在短暂的哗然之后,火枪军很多士兵都大声回答不认可。虽然声音此起彼落,但无疑将都将他们的愤怒表达了出来。这一次,三千道声音忽然齐整,震天的吼声,仿若穿破了夜空的云霄。贾琏的话,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阵阵骚动。但底层士兵哪里知道什么蝇营狗苟,弯弯绕绕。他们也没有办法辨别上位者话语的真假。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信任谁,他们是在为谁卖命!一人震吼,三军附和。整齐的怒喝,声传数里。夜幕下,贾琏的脸上也出现明显的潮红。他振臂一压,所有的声音尽皆落下。……宽阔的大道之上,数千火器营将士举着火把,宛若一条蜿蜒的巨龙,缓缓朝着铁网山靠近。贾琏全副武装,骑马走在最前面。行军打仗自非儿戏,况且铁网山上敌我兵马加起来数万之众,又是夜间,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全军覆没。所以贾琏自然没有冒失的率领手下的三四百枪骑兵夜袭铁网山,那太过自大了。他的王牌,还是手中那三百门重金打造的镇远炮。那些玩意儿,要搬到铁网山,需要时间。看着越来越近的山脉,贾琏的心里仍旧免不了起伏。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宁康帝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密令于他。今夜那老太监带来的玉佩不是别的,正是和当初宁康帝赐给他的那一块玉佩,一模一样。贾琏犹记得,当初宁康帝赐给他这块玉的时候,曾经说过,此玉乃是他潜邸之时所佩,一式两块。当时他并没有揣测到宁康帝的用意,今夜,却如醍醐灌顶一般。宁康帝居然老谋深算至此,难道他当初就知道会有今日之变,所以提前留了一道后手不,宁康帝或许不知道今日之变故。他如此,不过是未雨绸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符咒,一道将来可以借此,轻易调动他手中兵马的符咒!果然,皇帝不是任何人都能当得好的。是的,贾琏已经决定倒向宁康帝。不单单是因为宁康帝给他下了旨意,而是老太监在取信于他之后,也给他带来了较为完整的情报。此时的铁网山上,虽然太上皇和太子看似占据上风,不但兵围了宁康帝的行宫,而且以太上皇数十年积累起来的威望,轻易就能调动来天下勤王的兵马。但是,后知后觉的被动反击,怎么及得过宁康帝的处心积虑宁康帝这一击是务求万无一失的。所以,尽管他在铁网山已经布置了足够多的兵力,但还是在外围,留下了许多诸如他这般的后手。甚至于,早在数个月之前,他就养起了信鸽,就在灵泉别院,他潜邸之时纳凉的皇家园林。这也是令贾琏叹服的地方。凡事未虑胜,先虑败。宁康帝显然是早就想好要在铁网山动手,所以他提前把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了。甚至担心自己请君入瓮之后,自身犯险,所以留下这一道后手。如此一来,不论他身处何地,他都能指挥得到他手中所有的力量。此时此刻,便是贾琏易位思索,他要是在宁康帝的位置上,他觉得或许他都很难做到像宁康帝这般周全。就在离铁网山咫尺之时,手下斥候前来禀报。贾琏当即令全军停止前进,策马来到高处视察。果然,远处的大道之上,密密麻麻的火光,一眼看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不多久就有数骑奔驰过来,随即一道粗大的嗓门响起:贾琏微微一笑,同样只领数骑上前,在对方数十步之前停下,拱手道:粗犷的声音,有些得意。贾琏自不介意。他早知道,宁康帝此番并非只征调了他的人马。显然,对方也同样知道他的存在。许是被贾琏的一句马匹拍的够舒服,谢鲸直接打马至贾琏面前,往贾琏身后瞅了瞅,然后笑眯眯的道:说着,谢鲸一指自己身后,道:看着这在他面前嘚瑟的老家伙,贾琏心里暗暗撇嘴。他岂能不知道,南大营满打满算也不足三万人。更何况,他谢鲸只是个游击将军,在南大营之中,也只是排在三四位的样子。就这一万多人马,都不知道是他怎么坑蒙拐骗而来,还多一倍……谢鲸又是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军中大老粗形象。但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今天早上,才一边喝着酒,一边就笑眯眯的将半尺长的匕首扎进自家老大的胸腔……眼见贾琏似乎不太爱笑,谢鲸也终于收敛了一些笑声。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夜空,然后回头与贾琏道:贾琏笑了笑。虽然他们彼此知道有数支勤王兵马,但是宁康帝也只是让他们入山救驾,并没有要求他们必须合兵一处才能行动。显然,这老家伙有些立功心切,或者是觉得胜券在握,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了。而且,这姓谢的虽然表现的粗大条,但是听他话里话外,却有意识将太子和太上皇甚至是骁骑营避开,就知道这货绝对不像他表现的这么鲁莽。贾琏眉头一挑:谢鲸见贾琏有意,立马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人都说贾琏乃是京中第一才俊,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心腹宠臣。他倒要试一试,是不是虚有其表。哼,旁人如何知道,其实他投靠宁康帝,更在贾琏之前!凭什么贾琏可以人前享受荣光,他却只能委委屈屈,潜伏在南大营多年见不得光不过他倒也不是要对贾琏怎么样,从今夜这样的关头,宁康帝能想到让贾琏来救驾,就知道贾琏在宁康帝心中确实有些地位。他只是想,让贾琏知道知道,姜真的还是老的辣!当然,要是贾琏真的是个草包,他自然也不会介意好好的嘲笑贬损一番。贾琏认真笑了起来。呵呵呵,这个老东西。他一个二等男,自己堂堂二…三等侯,他倒是怎么都不吃亏。谢鲸大笑着拍了贾琏的肩膀一下,然后道:谢鲸笑眯眯的,内心却骂了一句小滑头。那只是平坦一点的关系嘛宁康帝的行宫就坐落在东边,从那边上山,自然更容易见到宁康帝,拔得头筹。不过他本来也是这般打算的。他有着数倍于贾琏的兵马,要是把难啃的骨头丢给贾琏,最后却被贾琏拿下了,他的老脸就不用要了。……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