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渠的话说完,在场包括刚刚赶来的宗室子弟和文武大臣都惊呆了,他们纷纷看向宁康帝和太上皇。宁康帝神色不变,太上皇面色却变得阴沉起来,龙椅上老迈的龙驱不由从左靠变成右靠。他冷眼看着宁康帝,太上皇说话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也带着无尽的嘲弄。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胆颤。这是他们面对主宰天下、对亿万生民生杀予夺几十年之久的帝王的本能恐惧。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活在太上皇统治的天下之中。面对神色阴寒,语含盛怒的太上皇,此时唯有宁康帝一人表现的从容。他直挺挺的站在坐着的太上皇面前,第一次以真正俯视的眼光看着他这位父皇。待骚动稍止,他才平静的说道:宁康帝的话,引得一些人的认可附和,纷纷出言劝说太上皇不要听信谣传。但是更多有心计的人,却已经从目前的态势以及两位圣人的对话中,看出今日之事必有蹊跷。因此都静观其变,局势未明之前不敢胡乱发言。太上皇没有理会那些出言之人,他仍旧冷冷注视着宁康帝,半晌道:宁康帝道:太上皇神色微微一窒。今年,才宁康七年而已。但按照他自己的年号来算,早就超过五十年了,具体是五十几,他记不清了。他看着眼前从始至终神色都很平静的宁康帝,心里第一次开始正视起他的这位皇儿。他知道,对方的心里终究是恨他了。他更知道,不论此番之事最后发展的如何,不论谁胜、谁负,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也尽了。他的心里涌现莫大的愤怒!他那么看重他,将整个天下都交到了他的手中,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他的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再维护二人之间的帝王体面,他嘲讽的看着宁康帝:周遭的人都糊涂了。眼下的情况来看,分明是太子举兵谋逆,怎么听太上皇的口吻,却将矛头指着宁康帝可惜没有人会给他们解惑。宁康帝看了一眼头上有些刺眼的阳光,有些焦急的道:宁康帝说完也不见他动作,他身后的亲军营的将士便纷纷上前,一副要将太上皇护送离开的架势。早就陈列在边上的骁骑营的将士汹涌上前。他们手持兵戈,气势骇人,令亲军营不由得倒退不止。见骁骑营完全压制住了亲军营,太上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示意小太监将龙椅往前推,直到视线能够重新看见宁康帝。宁康帝面色总算阴沉了一些,看着太上皇那的样子,终究一句话没说,一甩手转身离去。大批的亲军营将士,也随着他鱼贯而行。很快原地就只剩下骁骑营将士以及大量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王公贵族们。……宁康帝还未回到自己的行宫,即命道:又命田渠:田渠是宁康帝潜邸之时的亲信随从,宁康帝得势之后,一步步做到了禁卫军一部统领,深得宁康帝信重。他此刻的心里是无比澎湃的。只要此番宁康帝功成,他们这些人也算是从龙之功,将来自然有泼天的富贵!而且,作为宁康帝的人,一直以来他们在禁卫军体系中,无端就矮人一等。多年来深受太上皇一众臣属的欺压,导致他们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此番对这些人动手,他们自然不会客气。骁骑营是强,人数也是最多的,但那又如何此番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京畿之地的兵马,除了城中之外,驻扎在外面的最主要的就是南北大营。说是南北大营,其实都驻扎在京城以西。两部数万兵马,皆统属于京营节制。此时的南大营统领大帐内,几个高级将领饮酒正酣。伴随着一阵哄笑,一个声音取笑道:坐在最上手,也吃了不少酒的南大营统领徐达摇了摇头。要他向一个小辈儿服软,那是不可能的。反正他即便不服软,对方也奈何不得他,不就是坐冷板凳嘛,还乐得清闲,反正他没几年就可以荣养了。于是借酒醉骂道:一个大老粗摇摇晃晃的走到最上面来敬酒,一个没站稳跌在案上,惹来无数嘲笑声。他也不在意,挣扎着爬起来之后继续说道,这番话,让一群后妈养的将领们哄堂大笑,纷纷高喝:徐达也笑呵呵的举起酒杯,准备受了老部下这杯敬酒。忽然心生警觉,拿开挡住视线的手臂,就见跌坐在自己面前的谢鲸手中不知如何多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飞快的向他刺来。他虽然极力欲躲,但是因为久坐且吃了太多酒,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匕首轻易的扎进了他的胸膛。他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也借由剧痛,奋力的往后倒去……厅内吃酒的众将都惊呆了。一时间,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被徐达持续的惨叫声惊醒。面对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同僚,谢鲸显得不慌不忙。他拿起手中的匕首,看了一眼匕首上吃血的深度,知道徐达是神仙难救了。这个时候徐达的两个近卫也终于反应过来,拔出刀嚎叫着冲上来就要给主君报仇。巨大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席上之前与谢鲸邻座之将,他先是将手中早就拿着的酒杯狠狠的掷在地上。随即拿过边上的佩刀,踩着矮几一个飞跃跳到谢鲸面前掩护。谁知道徐达的护卫并非庸手,他一人竟不能抵挡,以致于险象环生。好在先前的信号起了作用。就在他身中两刀,谢鲸更是连滚带爬了几圈之后,数十个气势汹汹,披甲执锐的将士涌进来,配合他们将两个护卫一杀一擒。战斗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兀。众酒醒的将领才刚刚拿起佩刀,还没想好到底是帮哪边的时候,已经被团团围住。他们大怒谢鲸有些狼狈,但他笑的很真切。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有闲心擦了擦手里的带血匕首。众人如何能够理解谢鲸这神经病的一句话。谢鲸却也不急着与他们分辨,走到捂着鲜红的胸口,一脸痛苦且愤怒的徐达面前,面露歉意:听到谢鲸这般说,徐达眼中神色微转,脸上的愤恨释然了一些,原本因为痛楚而发不出来的质问,也留在了心中。他颤巍巍的道:谢鲸知道徐达想问什么。一语毕,谢鲸不再理会垂死的徐达,重新面对众将。眼见一些将领神色忽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的他,出言打碎了他们的幻想。众人大骇,不敢相信谢鲸有这么大的胆子。要知道,整个南大营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在厅内了!但是看着在角落里,已经快没了声息的徐达,他们又不敢不信。谢鲸他可是连大统领都杀了!于是有人哆哆嗦嗦:终究放不出狠话来。他们虽然都是领兵将领,但直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搞不清楚状况,自然也没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勇气。见他们老实,谢鲸才真正松了口气,开始采取怀柔政策,收缴兵刃。虽然按照他得到命令,若有必要他可以将这些人全部诛灭。但不说这些人毕竟是他的同僚,共事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就说这一群身处高位的人,他们有多少亲朋故旧,就根本不可能捋的清楚。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想结下太多的仇敌。还是留着他们,等待宁康帝最后的处置为好。如今徐达已死,高级武将被他控制,南大营这三万兵马,就不会对宁康帝的大计产生威胁了。同一时间。北大营,以及同样驻扎在城外,但是兵马人员较少的驷马营,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但这些地方可没有的谢鲸。所有的事变,都是以鲜红的鲜血铺路。京城内,亦是如此。从来最高权力的更迭,都是以人命的牺牲为代价。整个京城,九门关闭,内外戒严。不断有锦衣卫的官兵驰骋在京城的大街上,对各处进行封锁。更有传言,蛮横不讲理的锦衣卫冲进了一个个平时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家里,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抓走,甚至直接砍杀。皇城内,禁卫军各部将士也是人心惶惶。他们发现,他们都联系不到自家长官。即便能联系到的长官们也是个个神色凝重,下令安守营房,不敢妄动。亲军营、护军营、侍卫步军营以及锦衣卫搞出来如此大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人。他们或许也根本没想过瞒着谁,只是按照宁康帝离京前留下的命令,执行着各自的任务:将所有太上皇的死忠之人,尽可能的斩杀、控制。这是惊天的政变。也是一场有预谋的,以有心算无心的谋杀。……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