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宝早就吩咐过丫鬟,在她没有下令救火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听到脚步声,她霍然扭头,眼神如淬了毒一般。
“滚出去!”
刘管事不是每天都在府里,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巡视铺子。今儿是凑巧,他刚从外面回来,准备找姑娘说一说换掉周管事……这个周管事仗着是程家宝舅舅的远房表弟,每个月都要贪墨铺子里的银子。反正货物每个月都得送,盈利就没有,一问就是东西没卖出去烂掉了。
这根本就是把主子当傻子糊弄。
如今当家做主的人是姑娘,周管事愈发嚣张,刘管事认为不能任由他坐大,再想补贴亲戚,直接给钱就行,否则,其他人有样学样,他们会不好管制。
他特意赶回来跟主子商量此时,可刚到门口就发现有一对官兵过来。刘管事远远看着,还以为是附近哪家出了事,准备去瞧瞧热闹……没想到那些人在自家府邸面前停下,是自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热闹。
走进后客气地问了问,才得知有人报官,说陈锦州有性命之忧,请大人务必来救上一救。
刘管事让门房把众人请进去喝茶,自己悄悄溜了过来,隔着老远就看见正院里火光冲天,他猜到事情要不好。
如果不是告状之人确定陈锦州真的有性命之忧,是绝对不敢把事情捅到衙门的。诬告会被打三十板,身体不好的人直接就没命了,身板好的人也得去大半条命。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这种玩笑。
刘管事对上程家宝血红的眼,真心不想管这个脑子不够数的主子了,道:“姑娘,外面来了不少衙门的人,说是来救姑爷的。姑爷人呢?”
闻言,程家宝脸色大变,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把刘管事和衙门的人糊弄过去,还没等她想明白,凌乱的脚步已经赶了过来,已经有人大喊着救火救火。
一大群人提着水来灭火,饶是程家宝希望大火把这个院子烧成灰烬,可因为救火的人太多……不光是衙门的人和下人,还有外面源源不断的其他府邸的下人,前后不到两刻钟,火势就被全部扑灭。陈锦州所在的那间屋子框架都还在,其他的屋子只是被熏黑。
衙门的人闯进去,很快就叫来了大夫和仵作,然后,确定陈锦州是在被烧之前就已经死了。
程家宝盲目地站在人群之中,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到底是谁在害她?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绝对不会放火,而是会找到陈家人商量,用一半的家财换自己平安。
刚想到陈家人,父子几人急匆匆赶来,陈母扑在已经被烧糊了的儿子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反应过来后,抓住程家宝的衣领又抓又挠,有人上去拉,她甚至啃程家宝一口。
“毒妇!我儿子为了你二十出头了还不肯成亲,外头有孩子也不敢接,你个毒妇!你要祸害人,去祸害别人呀,我们陈府没有欠你……呜呜呜……”
白发人送黑发人,陈母哭得伤心至极,边上众人满脸不忍。
“他骗我……”
“他骗你,你就要杀了他吗?”陈母哀哀哭泣,“你们这么几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程家宝,他骗你,你骗回去就好了呀,为何要下这种毒手?我一定要让你替我儿偿命,若你不死,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陈母哭着还要去抓儿媳,被好几个人拉住。
陈老爷一脸严肃,这一瞬间他也想了很多,忽然拱手道:“麻烦几位将此案报给大人,草民想要为儿子讨个公道。”
程家宝霍然抬头:“陈老爷,本姑娘认为咱们可以私底下谈一谈,你觉得呢?”
出了人命,没有闹上公堂的话,两家人坐下来悄悄达成了共识,然后把人下葬。大人是不会多过问的。
陈老爷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谈的,我儿死得冤枉,我这个做爹的一定要把罪魁祸首送去陪他的。”
“我程府偌大家业,不能没有人看着。”程家宝在“偌大”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思不言而喻。
陈老爷摆摆手:“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想拿银子封我们的嘴,此事不成。这世上有些东西是银子买不到的,比如父子亲缘,如果知道锦州娶你会有性命之忧,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本来我也不愿意,这女人霸道任性,不知何为体贴。”陈母边哭边道:“儿啊,你死得好惨啊,这个女人那么毒,把你害死了还要一把火烧了你……连全尸都不给你留……世上这么毒的女人几十年都没有一个,怎么就让你给碰上了啊?”
程家宝根本就没有听婆婆哭诉了些什么,因为她忽然想到,陈老爷非要把自己告上公堂给陈锦州偿命的缘由……他不是没有为府里的爱宝考虑,正是因为有了爱宝,所以他有恃无恐,只要她没了,所有的家财都是爱宝的,自然也就成了陈府的囊中之物。
太狠了!
自从沾上这一家人的那天起,程家宝就已经没了退路。因为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陈府占便宜。
程家宝正想斥责几句,那边的大人已经问完了话,要把所有的人带去公堂上。
而程家宝这个杀人凶手,再去衙门的路上甚至被带上了枷锁。
她自小养尊处优,所吃所用无一不精。从来就没有碰过枷锁这么又笨重又肮脏的玩意,去衙门的一路上都觉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