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顾袭清是没发觉有人在暗中偷偷看他的,直到那根手绳的出现,在七夕月夜里被悄然放在他的窗台上,他才逐渐意识到从前的细枝末节——
偶尔出现被窥伺的感觉,放在院中被移动过的杯盏,在热闹人群中几次见到的同样身影……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多心产生的错觉。
时夭看见手绳,终于明白顾袭清之前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反应。这确实是她的东西,包括那根发带,但她不太理解顾袭清说的“七夕”“中秋”是什么意思?她有特意挑在节日的时候去暗杀顾袭清吗?
——与其说偷窥,不如说她一直都在找寻合适的时机对顾袭清下手。
那根手绳是她前年留下的,上面本该沾着剧毒,放在顾袭清置于石台的剑鞘上,只要他碰了就一定会死。奈何顾家实在是铜墙铁壁,这才导致她多次未能得手。
去年是她最后一次前去,顾家人正巧在逮一只灵兽,她好死不死被发现,交手数十招打到了郊外,脑后的发带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这发带大街上随处可见,时夭当初一口气买了五十条,风灵洲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发带售卖,她便没有特意处理丢弃。
“你在说什么?”
时夭漠然蹙眉,目光中满是不解与厌弃混杂,“这是你与人套近乎的招数,还是你魔怔了。不管是哪种,你最好收敛自己的行为,曦华宗不是你肆意风流的地方。”
她有意曲解了顾袭清的意思,打定了主意抵死不认,横竖发带和手绳都是摊贩上买来的玩意儿,随处可见,证明不了什么。
顾袭清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原本胜券在握的神色被迟疑掩盖,似是也在怀疑是否是他的猜想出了错。可从发带到这条手绳大小的契合,以及时夭某些角度给他带来的熟悉感,都让他觉得时夭就是那个人。
四目相对,时夭不闪不避,眼中厌烦情绪节节攀升,毫无心虚回避之感。
“……是我失礼了。”
顾袭清最终改口,朝她一礼,“请师姐万勿介怀。”
时夭的回应是从他身侧走过,趾高气扬地扬长而去。
她似乎生气了。
顾袭清想。
一面垂首去看手中的发带与手绳,如镜湖的眼中蒙上淡淡愁雾,满是困惑。
然而这困惑未能持续太久,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空气中漂浮着的淡香并非是花香,而是时夭身上的清雅气息。
他指尖忽颤,骤然收紧了手中两物。
[2]
——若有顾袭清所在的地方,必定有时夭出现。
不多时,曦华宗上下皆有此共识。
时夭虽入门时间不算太长,可勤勉修习、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出现,每每问及,要么是在入定调息,要么就是在钻研剑道合一。
同期入门的弟子至今还有只在当年选拔见过她一次的人,自从这位顾袭清师弟出现后,时夭在人前的频率逐渐高了起来。
但要说时夭是对顾袭清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却又不尽然。
别家若有修士结缘,互赠礼物、坐而论道都不在话下,如此才能顺理成章结为道侣成就一段佳话。偏偏时夭不仅不送礼物,还常常是对顾袭清发起挑战,在人前打败顾袭清无数次,次次都要以挑飞对方的剑作为结尾。
“承让。”
女子声线懒散,眉眼倨傲自得,手中凌凌长剑轻巧地挽了个剑花,对着顾袭清第无数次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