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窗前的一缸莲花青了又黄,几场秋雨过后,原本还残存着一丝碧色的莲叶便彻底枯萎了下来,只余几株残荷枯蓬在寒霜下茕茕孑立于水面。
寒塘渡鹤影,枯枝败叶被风卷起,窗前便又过了一个夏天。
转瞬,秋闱的时间近在眼前。
省试开始的前半个月,梅先生便让他门下的学生各自在自己的府邸当中温习,查漏补缺,以待考试正式开始。
基于上次的战败,这一次再度参加省试,陆玖的心里却平静了许多,加之这段时间江殷怕她压力大,一直有带着她偶尔在京师当中散散心,陆玖倒并不觉得有何紧张,迎战省试很是平心静气,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温书和查漏补缺,偶尔闲下来,也会陪着江殷去钓钓鱼,抑或是去看他们一帮朋友玩蹴鞠和打马球。
考试的前一天,江殷便亲自送了她去考生专门歇息的驿馆,而后告诉她自己在考院的门外等候她胜仗归来。
兴许是陆玖这次将省试看得没那么重要,又兴许是这些天江殷陪在她身边让她缓解了紧张,从踏进考院的那一刻至走出考院的时候,自始至终,陆玖都只觉得自己的心十分平静,下笔也随之顺畅,笔走龙蛇。
考完走出考院的那一刻,看见站在人群最前牵马微笑等待着自己的江殷,陆玖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考完之后,江殷带她沿着州桥吃了一路,说是要补偿她这些天因为应考而流失的精力体力,好吃好玩的东西流水似地往陆玖的跟前送,就怕她受委屈似的。
陆玖哭笑不得地与江殷说了好些遍:“你若是再这么填鸭似的灌我,我怕是要胖成球了。”
江殷却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一把抱住她,捏捏她的脸朗声笑道:“那可好,把你喂胖些才好,到时候就没人跟我抢了。”
陆玖挑眉道:“把我喂胖了不就难看了?只怕你到时候瞧不上我,转头找苗条的。”
江殷捧着她的脸哈哈笑道:“我才不会。”说着,又放低声音红着脸道,“你知道,我只喜欢一个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喜欢的样。”
陆玖也红了脸,转过头去啐他:“就你浑话多。”
江殷气咻咻的:“我这是真话!”
陆玖抬手也捏捏他的脸,眉开眼笑:“好,我知道。”
每当这时候,江殷脸一红,又气又恼,却拿身旁的陆玖没有一点办法。
省试过后,京师世家之中传得最热闹的事情,便是九九重阳登高,众亲贵大臣等随皇帝东巡齐鲁一带,在山东当地停留将近两月余的时间。
华阳长公主作为嘉熙帝的庶皇姐,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此番东巡来回一应的内务与开销皆有太子妃、太子良娣及皇孙妃陆瑜主持,宣平侯府身为良娣与皇孙妃的母家,更是受人瞩目。
为了应考在京师闷了大半年之久,借着这个机会,陆玖倒也愿意出去走走,等到圣驾回銮之时,此番秋闱的结果便也出了,到时一切尘埃落定,她便也能与祖母商量着自己的婚事如何安排。
一应路上的东西收拾好,众人便踏上了东巡的道路。
此番东游,一众朋友们倒是集齐了。陆玖、江殷、江圆珠、何羡愚与容冽皆在,而徐月知也因为她兄长徐云知得皇帝看重,所以破例能够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少年恣意的时光。
至山东的这一路过得很快,且很是宁和愉快,一路上浏览了不少风光。
到九九重阳这一日,因着皇帝驾临,因此泰山一带便被禁军封闭,不允许无关的百姓官员们进出,以免冲撞贵人。
地方官员早已经在泰山之下的不远处搭建了行宫亭台,众亲贵大臣们与命妇女眷们陪着皇帝后妃等登临泰山之后,便回到行宫一同共贺重阳佳节,倒是一片和美不提。
过了重阳之后,嘉熙帝却仍旧留恋齐鲁之地的风土人情,于是便决意在行宫暂留五日再启程返京。
地方官们为了哄皇帝开心,于是玩命地寻了不知多少好玩意入行宫来,今日是当地的歌舞,明日是当地的小食,尤其是山东一带人杰地灵,附近州县有好几个出了名的驯兽戏班子,什么老虎、鬣狗、蛇,通通都能玩出一个花样来。
皇帝就在京城宫墙之内,看到这些驯兽的玩意觉得很是新奇有趣,练练赞赏,底下的人投其所好,便笼络了一群以表演驯兽为生的江湖艺人入行宫,给皇帝与亲贵们表演驯兽。
那两日,一茬茬关着猛兽的铁笼子从行宫外运进来,只听见行宫当中兽啸声连绵起伏。
皇后听了这些畜生的叫声难免有些心慌,但是架不住皇帝喜欢,且观赏这些驯兽时又在专门的场合,有铁栏杆相护,又有重兵把守,便也只能随了皇帝的意思。
只是皇帝虽然喜欢看,但随行的年轻儿郎闺秀们便觉得无趣。
嘉熙帝倒也开明,又趁着如今重阳节的气氛还在,便干脆让他们结伴,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前往山景秀美的地方登高插茱萸,算是散散心。
这话一出,底下年轻的男女们忙赞皇上圣明。
虽说重阳节当日已经登过泰山之顶,但是那时候众人跟随在皇帝身后,什么事都不敢擅专,登高也不似往年一般尽兴。
如今皇帝开恩让他们各自游览齐鲁高山巍峨的风光,他们自然愿意。
江圆珠首当其冲最是高兴,临行自由登高游玩的前一天便找了陆玖与徐月知私下商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明日咱们三个就不一起了,我已经计划好了,玖玖同江殷一处,你们两个人趁着机会难得好好登高逛逛,我呢,我与容冽已经有安排,就不告诉你们了,最后是月知,月知可要抓紧这个机会,好好同何公子相处,叫他知道你的心意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