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陆玖淡淡接过话,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越发和善,和善得几乎……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到那时候,我要跟这个没良心的狗男人好好清算以前的账!!竟敢让我一个人在京师等这么多年,还一封信也不写回来!让我在这里白白地替他担心,真是岂有此理!不训他一顿,难告慰我这么几年的担心!”陆玖满脸汹涌起伏的怒气,一拳头狠狠砸在栏杆上,怒意之大几乎让整座高楼也抖三抖。
陆镇连忙退半步避开陆玖的怒火,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素来对旁人仪态端庄、性格沉稳的姐姐,此刻脸上却萦绕着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怒气。
陆镇几乎可以从姐姐的表情当中看到不日某个三年来杳无音信、不闻不问的“狗男人”归乡之时,被自家姐姐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膝盖跪残的惨烈下场。
趁着陆玖沉浸在怒火当中的瞬息功夫,陆镇悄悄地背过身去,对着苍天在胸口上默默地双手合十成揖,颤颤地为远方某个不知在何处的“狗男人”姐夫默默祝祷——
姐夫,这辈子,你还是不回来得好……
小舅只能在这儿替你拜拜菩萨了,姐夫自己自求多福吧……
就在陆镇默默对天祝祷的时候,北郊城门外正升起熊熊的篝火,数万兵将聚集在一起,庆祝着今日暂时的平安回朝。
篝火两边,一帮兵卒们成群地聚在一起喝酒说大话,哪怕是夜来的冷风也丝毫吹不灭他们的脸上的热切神情。
何羡愚容冽等人今晚都前往集英殿赴宴谢恩,江殷隐藏了自己回京的消息,于是只留在北郊军营当中与同袍们共饮美酒、享受三军的丰盛犒饷。
男人们勾肩搭背地围着篝火坐在一起,众人举着手中的一坛坛烈酒仰头豪迈地一饮而尽,惹得旁边劝酒的男人们兴高采烈欢呼起来。
江殷光裸着上半身,与同袍们兴致高昂地比试酒量,一碗碗的海碗烈酒穿肠下去,洒出嘴边的酒水顺着下颌、喉结、脖颈、宽广精壮的胸膛滚滚落下,一晚上几乎扫平了所有号称好酒量的同袍,称霸了当晚的酒桌。
他喝完最后一滴,便将手中的酒坛随手扔出去,只听当啷一声爽脆的声响,掉落在地的酒坛摔了个粉碎,四下当时就是一片掌声和叫好声:“好!小江将军好酒量!”
江殷原是个半吊子的酒量,因着这些年同那些江湖上跑惯了的兄弟们一同征战,期间被灌了不知多少次,渐渐的,酒量疯狂增加起来,加之北地天寒,能够取暖火源少之又少,喝烈酒能够暖身,逐渐也离不开了这穿肠的辣酒,不知不觉从以前三杯就倒的少年练出现在的千杯不倒之身。
因着今日从何羡愚处得知了陆玖为自己担心的消息,他人在兴头上,一连喝倒了一片同袍,方才觉得自己只是微醺而已。
他放下酒坛,迎面而来的冷风蹿入喉鼻,不觉让他狠狠打了个喷嚏。
背后坐着的同袍们听见这声音,不觉发笑打趣道:“江将军,这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你啊。”
江殷拧了拧自己的鼻子,俊颜被烈酒染出层层珊瑚色的红晕,不屑道:“谁敢在背后议论我?”
身旁坐着的同袍们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忍不住道:“还能有人念你啊,自然是小江将军留守京师的老相好啊,小江将军,如今咱们人都已经在京师了,你都不肯去见见人家姑娘,人家在背后指不定怎么怨你,到时候,你可得小心喽!”
江殷半醉不醉的,头昏脑涨之间,气哼哼地把手里的酒坛一摔,怒道:“她敢!”
这话说得豪气万丈,很有大丈夫的气势,但围在篝火旁的大家却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不敢?难道今后成了亲,家里还是你说了算不成?”
江殷听到这话很是不满,于是搀扶着身旁的同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满脸醉意地看着身旁的一堆男人们放狠话道:“以后成亲了,家里当然是我这个做男人的说了算!我是男人,还能输给女人么?今后成了亲,我说一,她不敢说三,我往东,她不敢往西!我们家以后就是夫唱妇随!”
众人知道江殷是有些醉了,于是只顺着他的话,大笑着打趣:“听见没兄弟们,今后咱们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看小江将军是怎么夫唱妇随的。”
底下的人一呼百应,振臂笑道:“好!我们都替小江小军看着呢!”
江殷靠着身旁的同袍,脸上红晕不曾消散,他慢慢地打了一个酒嗝,眼睛里浮现出几丝得意的神色:“看就看,谁怕你们看?你们要是不来,我还得请你们来!”
北郊军营当中,篝火窜天,同袍们的笑声阵阵传来,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片刻的喜悦之情中。
江殷的酒量已经到了大限,再也撑不下去了,嘴里的狠话方才放完,他人已经直直朝着身边的同袍倒下去。
同袍们忙七手八脚地搀起他,把他送到一旁的营帐之中的床榻上,这才欢笑着走出去,重新投入今日的夜宴里。
江殷沉睡于梦中,手里还紧握着两个精致漂亮的荷包,一个荷包崭新,显然是平日保护得很好,上面勾的丝线一针也没松散开,而另一个荷包是当年陆玖初做给他的,上面的两角已经被火烧毁,但因为保存得当,平日清洗保护得很好,不见一丝一毫的污迹。
他将这两个荷包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如同梦见了什么美好的梦境,嘴角上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呓语着她的名字。
玖玖、玖玖……
一声又一声,是如此地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九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