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摘下帽子,卫孟喜再看,就更像了。
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但她记性好,况且像这样精神挺拔的老者,就是想忘记也很难。
“老先生您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他什么都没说,她已经知道问这句话。
老人更加肯定自己没找错人,笑着点头,“很好,谢谢你。”
“我们一直想找机会当面感谢你,但我家里人去年将我直接转院到京市,等出院的时候,粤东省老家又有急事,他们先把我送回老家,等再想要去登门感谢的时候,那张纸条找不到了。”
“实在是抱歉。”
其实,王家人不仅回过金水市两次,在他描述的晕倒的地点和医院来回问过很多次都都没找到这么个小恩人。
他当时人虽然是昏迷的,但还有一丝神志,隐约听见有个年轻女同志的声音鼓励他,让他一定要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还一面掐人中一面细细碎碎的说些奇怪的话。
人在所有感官都消失,只剩听觉的时候,会特别灵敏,时间会过得特别慢,所以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还能原模原样复述出来。
当然,卫孟喜当时没放心上,只不过是帮一把的举手之劳,事后没找到老人也就放下了。
“也幸好,只是轻微的中风。”老人淡淡的复述当时的情况,他被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但关键是金水市的康复条件很一般,儿女不允许再将他一个人留在医院,所以等病情稍微稳定后就用专机给转到京市医院,在老干部康复病房里待了一个多月。
王明朝老人下意识动了动自己左边的胳膊,要是当时没被这年轻同志救下,他现在即使命保住,也不可能恢复如常。
他的老战友里中风的也不少,好了以后还是半身不遂,他要强了一辈子,好脚好手这么多年,决不能忍受人生暮年却变成一个行动不便的“累赘”。
而她中途的处理也不算错,主要是去得很及时,脑出血量不算多,只留下很轻微的偏瘫后遗症,通过一年的康复治疗和训练,几乎没人能看出来。
这不仅救了他的命,还保住了他的尊严啊。
本以为这个大恩人就要这样一辈子都找不到了,幸好回老家的火车上,他又听见了那把声音,但人太年轻,他有点不敢认,一直到下车前,想要上去问一问,结果一直没看到这俩女同志,估摸着是早早的下车了。
说实在的,他知道车厢和座位号,想要找到这两名女同志很简单,但他并不想动用关系,万一不是呢?兴师动众也不好,现在文件精神就是要求他们这批老干部不能动用特权,要保持老革命的光荣传统,他也不想给子孙后代惹麻烦。
但幸好,他听见她们聊天,说在羊城只待三天就要回书城,于是他就提前买好火车票,在进站口等着。果真还遇上了,这就是他人为制造的“偶遇”吧。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王明朝。”老者伸出手,卫孟喜赶紧握上,“您好,我叫卫孟喜。”
她犹豫过,叫他“同志”的话有点不尊重长者,但叫“叔叔”又怕让人觉着自己上赶着攀亲,毕竟这老者浑身的气势就不像普通人。
“你就叫我王叔叔吧,我今年七十二了。”
卫孟喜一诧,“可真看不出来,您这身子骨真是硬朗。”
王明朝爽朗一笑,“真是不服老不行了,自从去年中风后,家里人担惊受怕,这不许吃那不许碰的,生活都无滋无味了。”
在其他人身上,偏瘫想要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坚强的意志力和决心,让他做到了。
卫孟喜不知道中途的艰辛,只是顺着话题跟他聊起来。
据他回忆,当时他是在参观完一个红色博物馆后,走在路上感觉头昏脑涨,他是过过雪山草地的人,压根不把那点暑热放心上,谁知没两步就晕倒了。
那个点儿正是最热的时候,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要不是卫孟喜刚好从黄大娘家寄存推车出来,在那么高温的石板路上不知要躺多久……就是不死于脑出血,也会被晒死。
现在的卫孟喜不会知道,自己一个善意之举,挽救了一条人命,更不会知道给她带来了什么。
她只是顺着老者的话想了想,那胡同不远处确实有一家博物馆。听说以前是某位大领导年轻时战斗过的地方,后来大领导去了京市,那基地就被金水市革委会保护起来,建成了红色博物馆,以后也会成为全国很有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他们在下面过道上的座位上坐着聊天,韦向南就在床上闭目养神,她这人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更何况是这老者,她看着不简单。
王明朝只是简单的介绍,说他曾经是一名老红军,以前在首都工作,家有一儿一女,儿子在石兰省政府工作,闺女则是在粤东省,他退休后大部分时间在书城市和金水市养老,因为以前年轻时候曾在这边工作过,有感情,也喜欢这边的气候。
卫孟喜于是也介绍自己,是金水煤矿附近的村民,丈夫在矿大念书,自己一个人做小生意维持家计。
韦向南嘴角抽搐:慌是没说,但听着咋这么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