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忧愁地打开小红书,尝试搜索别人的攻略。
不清楚是不是人的通病,大部分人都很少会去探索自己所在城市的那些热门旅行景点,更喜欢去其他人生活倦了的城市玩耍。
举个例子,景玉一同学在武汉,但对方从没有去过黄鹤楼;在泰安的同学没有爬过泰山;西安的朋友没有去过兵马俑和华清池。
景玉也一样。
她都没有好好地去这个基督教堂看过,也没有去过传闻中的“凶宅”提督楼——现在改名叫做迎宾馆。
景玉刷着滤镜厚到认不出建筑本貌的照片,忽然想起来外祖父讲过的事情,告诉克劳斯先生:“您听说过提督楼的诅咒吗?”
克劳斯早上刚刚学会使用景玉家中的老式熨斗,现在正站着,在给她熨烫裙子,听到这里,头也不抬:“什么诅咒?像希望蓝钻吗?”
“好像也差不多?不过没那么猛,”景玉说,“嗯……曾经有两个德国总督住在里面,结果一个被国会免职,另外一个在日德战争中死掉了。后来的一个日本小……小鬼子在里面住上半年,挂了。”
老式的熨斗需要掌握好,停留时间不可以太长,不然一不小心,就在衣服上烫出一个破洞。
克劳斯专注地听景玉讲这些事情,不紧不慢地移着熨斗。
他礼貌询问一些不太理解的字眼:“‘挂’是什么意思?是指将自己挂起来吗?自缢?”
景玉解释:“die。”
克劳斯表示了解。
他穿着刚刚熨烫好的黑色衬衫——景玉还不会使用这个老式的熨斗,而想要体验普通情侣生活的克劳斯并不想联系专门的衣物护理人员,只能由克劳斯先生亲自来熨烫他自己的衣服。
他认为这种感觉并不坏。
更像是“一家人”。
克劳斯先生的动手能力还不错。
景玉继续讲刚才的那个关于诅咒的传闻:“军阀割据时期,胶东护军使住进来,他四姨太在这里跳楼自杀;他自己在上海时候,还没打就当了逃兵,被抓到后枪决。后来军阀张宗昌住进这里——哎,你知道张宗昌吗?就那个写过’大明湖上有□□,一戳一蹦跶’的张宗昌。”
克劳斯说:“抱歉,我还没有拜读过这样通俗易懂的诗句。”
景玉换了一只手,她的胳膊有点麻了:“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他也被枪毙了。”
克劳斯已经将景玉的裙子熨烫好了。
这一条还是景玉准备出国前时穿的,好友栾半雪买来送给她,很美丽的连衣裙,a字大裙摆,景玉穿着它参加了当时最后一次同学聚会,可惜在聚会上被弄脏了。
她原本想把这条裙子打包进行李箱,可是晾了一晚上都没干,只好放在家中。
后面回国几次,景玉把它叠好收起来,放在柜子中。
克劳斯昨天将它找出来,重新洗干净,晾干,熨烫。
克劳斯叫她,示意她过来:“过来,宝贝,试试看。”
景玉脱了睡衣,走过来,克劳斯提醒她将双手举起来,从上面往下套,穿上,再拉背后的拉链。
克劳斯低头,将景玉背后的头发往前拨,不忘提醒她:“挺胸,收腹。”
景玉憋了一口气,从嗓子里挤出来:“嗡。”
一手捏着裙子后背的布料,另一只手捏着拉链往上扯。景玉还在说:“外祖父说,后来提督楼就成了出名的’凶宅’,谁住进去谁就倒霉,特别不吉利。但当时这楼建得可花钱了,说是从德国运来的钢材,外面那花岗岩都是从我们崂山上开采的,砖啊瓦啊这些东西也都是指定的窑厂里烧的……”
她这样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事,克劳斯耐心地听。拉链成功拉上后,他拍了拍景玉的肩膀,让她转个身儿,欣赏她摆动的裙摆——这条的材质是棉绸,下水后硬,干了之后十分柔软,原本有许多褶皱,都被克劳斯熨平了。
纯净的、低饱和度的紫色,好像落了霜的葡萄。
景玉却想起来,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会听自己说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话,笑着看她试新衣服。
妈妈是一个博学的成年人,但却会耐心地听小孩子讲那些奇怪又琐碎的东西。
克劳斯先生也是。
胸口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景玉张开双手,抱住他,额头重重地抵住他的胸膛。
克劳斯问:“怎么了?”
景玉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肌:“抱抱。”
短暂的消沉之后,景玉从爹咪的拥抱中获取到温暖,重振旗鼓,继续讲提督楼的趣事,比如曾经住在提督路里面那人的一妻四妾,以及现在还放置在其中的一架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