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小说

第61章 第 61 章（第1页）

石息城是一座地处西北偏僻地放的小城，人口总共有四千九百余，冬长夏短，稻谷难活，却能种些奇花异草，家家户户便以灵药为业。

霖娘本姓顾，家中是做粮米生意的，算是明息城首屈一指的富户。父母琴瑟和谐，又只有她一女，从小娇生惯养在膝下。

早年间石息城只有一个年岁较长的修士坐镇，那修士与城中百姓虽不亲睦，却也尽职尽责。霖娘三岁生辰时，未待父母派人去请，他就自己到了门前，为她察验根骨资质。

霖娘自然是不能修仙的，家中便也不做他想，只待年岁到了就预备婚事。

因为明息城与其他城池往来不便，男女婚嫁大都只在本城，而城中谁人不知顾家富贵，修士前脚出了门，后脚消息就传出来，三尺高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父母商议过后，决定放出风声只给女儿招赘，这才让有些人死了心。

霖娘十岁那年，忽然有一日，闭塞的明息城又来了两个修士，说是亲友过来投奔师兄，却整日拿着罗盘乱转。

最初的新鲜过去后，城中百姓便也无人在意他们。

大约是过了两年，那两个修士才不拿着罗盘在城中乱转。起先根本没有人发觉不对，顾家更是一切如常，直到粮仓起火的那天。

一场大火烧干净了所有，父亲变卖家私偿还欠款，连一半都没有还上，就郁成一病，撒手人寰，母亲不久后也随之而去。顾家的宅院作价抵了欠款，父亲的好友出面收养霖娘，一切尘埃落地。

霖娘虽寄人篱下，却也安稳度日，长到十七岁时，由养父做主嫁了人，婚后夫妻也称得上相敬如宾。她也经常会回到顾宅附近去看看，感受着这座熟悉的宅院日渐荒废，杂草从砖石缝隙中生出。偶尔心中也会生出疑问，为什么没有人住进去？

如果她当时好奇一些事情是不是就会有转机？

可是人生不能回溯。

时至今日，霖娘经常在梦中回到女儿的抓周礼，她站在桌边，女儿伸手去拿算盘，天边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女儿吓哭了，算盘也震到地上，珠子散落。

巨响的缘由没一会儿就清楚了，那栋废弃的宅院倒塌，整个陷到了底下，好像地面之下都是空的。

霖娘是晚间才去看的，那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多了，只三三两两的在阴凉地方闲聊。她提裙走到土坑的边缘，碎石落地深坑里，好像有星星点点的光，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如今怪异的景象，城中免不了议论纷纷。

大约过了有半个月的时间，镇守修士突然说要解释这件事，请城中所有居民都往去顾宅旧址。

他们说是城中人口太多，占了不该占的地方，惹得地底下的妖物作祟，他们必须让出一部分地方来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且不论这话听起来假不假，光是平白无故让出自家土地，就没有几个人会同意。

反抗在土坑边上爆发，但很快反抗的人就成了一堆尸骸。

画皮撕破，所有人都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但是大家都还是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贪图钱财而已。几个富户见此连忙答应了镇守修士的要求，然而镇守修士却变了，三个人似乎是商议出了结论。

一开始他们先对老人说，只要老人走进深坑之中就会放过年轻人。等老人们走了进去，他们在坑边看了片刻，转头对男人们说，只要他们主动走进去，就会放过女人和小孩。等到男人们走进去，他们对女人说，只要女人走进去，他们就会放过孩子们。就在深坑旁边，所有人都被逼着走了进去。

那时还是有不少人相信深坑是妖物作祟，只不过镇守修士想用人命来填上这个窟窿。

霖娘砸在前面摔死的尸体上，才侥幸活了下来。然而没等她爬起来，头顶就下起来孩子雨，雨滴落到地上，溅起红白相间的水花。

砸下来的，似乎是没有活着的。被砸到的，似乎也没有活下来的。

此时，土石滚落，似乎所有人都要掩埋在坑中。

细微啜泣声渐渐响起，有不少人还活着，却只能等死。霖娘爬起来，脚底黏糊糊的，不知沾满了什么东西。她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有尸体。然而只听到这些啜泣声在不断的消失。

就在下一刻，霖娘自己也站不起来，疼痛从腿上开始蔓延，马上就要死在这里。她几乎是拼尽了所有力气，用双手趴着身下的尸骨，爬到深坑的边缘靠着土壁，至少在这里不会被砸死。土石落到身上，霖娘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最终也只能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耳边又是一声巨响，她身体骤然下去跌落，最后意识留下在惊恐中。

等到霖娘再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地道中。

顾家在修建宅院时是留有地道的，就在花园里，直接通往城外。她模糊记得，未曾想过要找，也不觉得自己能在重重尸骸下找到，却好像父母保佑一般，居然落到这里了。

霖娘慢慢沿着地道向爬，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到太阳，她的手掌早已磨得麻木，竟然又撑着爬到了官道上。

有人救了她，转手又把她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又把她转卖，其间她说的任何话都没人在意。

“直到遇见了倦儿。”霖娘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的微笑。

王倦儿见她就算是在回忆如此凄苦的过往，想到自己也会笑出来，不禁得意又高兴的朝霍越扬了下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