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金粉满地。
凤息城内人头攒动,百姓们翘首以盼,等待着送嫁队伍从周府出来。
周家是元吉真人的俗世亲眷,今日正是周家小姐出嫁,嫁的还是他们的国主,这不光是一桩喜事,还代表着一段太平日子。
唢呐声里,周氏族人却忙成了一团,众星拱月的围着一个女童。
女童身量不高,约莫十岁左右,披霞帔,戴凤冠,趴在母亲的怀里哭,花了额间鸦黄,掉了点靥珍珠。
她用手抓着母亲的衣裳,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低声抽泣道:“女儿不要上轿子,女儿想坐车,你们答应过我的,不要骗我。”
盛装妇人抱着女儿,双眼也含着泪,乞求似的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语带怨愤的说道:“囡囡年纪小,不懂嫁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一去会面临什么境地,你要她嫁,她也就同意嫁了。在这桩婚事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坐青鳞妖牛拉着的车,你为何就不能满足她一次呢?就当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最后疼女儿一次,妾身求你了。”
她说完抱着女童就跪在地上,女童见此哭得更是厉害。
周久承眉头紧皱,囡囡是他的老来女,他怎么可能不疼爱?只是这并不是简单的男婚女嫁,而是一场盟约,他如何因私情坏了一直以来的规矩?
见丈夫沉默不语,夫人便知道他心里所想,只苦笑着说道:“我不该带囡囡回来的,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该带她回来的。”
周久承感到一阵悲怆,可他是周氏家主,就是妻女怨死他,他也不能点头。
正僵持时,人群后传来一声轻笑。周久承寻声回头,出声的正是他跟随老祖身边修行的长子。
温文尔雅的青年说道:“换个马车而已,父亲不妨顺着妹妹这一回吧。无论怎样小妹嫁与他家都是老祖的恩典,国主深明大义,必然不会因此见怪。”
未等男人做出反应,女童就先委屈跟腔道:“把轿子换成车子又不是不嫁给他了。”
妇人只侧首望向自己的继子,万万想不到这种时候,居
然是他来帮她们。
周久承思忖了一会儿,叹气道:“那就换吧。”
女童破涕为笑,妇人抱着女童想笑却笑不出来。
仆役们得到吩咐,即刻开始拆卸花轿,准备把朱金漆木的轿厢挪动到车架上。
艳阳高照,雕顶的七层楼阁晃动,珠翠流苏颤抖,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玲珑宫殿正在倾倒。
周琢玉瞧着九头青鳞妖牛,想到自己上车后满城百姓跪倒的场面,只觉得比小时在外面看到那个女人气派。
喜乐喧闹声中,沈家门户次第开,九头巨大的妖兽走出。
彩衣童子向四周洒出金箔,抬着嫁妆的仆役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围观的百姓道贺声络绎不绝。
……
南方更南,通往毂宁府的道路上冰雪消融,泥泞一片。
霍越从海昌府向北一路用脚走来,却没有丝毫疲惫。突然她拿手在鼻前扇了扇,看向前方骑鹿道人,皱眉问道:“师父,你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
戚履冰微微合眼,轻叹道:“死人的味道。”
“死人?”霍越惊讶的重复了一句,但她没多久就看到了血和腐肉。春光明媚,道路上积雪露出了尸骨堆叠。
他们死的时候一定是冬天,要不然就该满体蛆虫,只剩白骨了,可现在几乎保留着完全身貌。
男女老少都是裸身,没有任何衣物蔽体,可以很清楚令人发现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