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只得提醒:“那日殿下也在醉风楼留了很久,皇上……当时还是侍卫,守在楼下不肯离开,您也是这般吩咐丫鬟,为他准备寝具的。”
“是么,年纪大了,记不真切了。”赵乐莹根据他的言语隐约想起,那是她第一次睡了傅砚山之后的事,嘴上说着记不得了,眼底却闪过点点笑意。
少年时一点小事,也能叫她塌了天一般,连他的面都不敢见了,那时的她哪会想到,自己日后不仅会继续睡他,还会睡上个无数次。
乐师小心地看她一眼,一时也有些怅然:“不过转瞬之间,便已经快四年了。”
赵乐莹回神,抬眸看向他:“你倒是没怎么变。”
“……还是变了的,小的前两年娶了妻,也有了孩子,”乐师有些不好意思,“成家之后本来怕他们会因我名声受损,不打算在醉风楼做了,可在别处抚琴月钱太少,实在养活不了妻儿,便折中了一下,每月只来醉风楼四天,也是小的命好,这个月第一次来,便能为殿下抚琴。”
年轻时心气高,总想攀高枝,如今娶妻生子,反而落到了实处,只想踏踏实实地养活一家子。
“你这般思虑,也是对的,你琴艺不错,可以收几个学生,学费也够你平日开销了。”赵乐莹盘下这里之后,便不再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相较一般的酒楼更清雅,不过到底是在烟花之地开着,他整日来这里,确实会影响妻儿名声。
乐师闻言苦笑一声:“小的身份低贱,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聘小的,若收寻常百姓家孩子,便不能上门去教,而是要置办铺子买琴,花费太多,小的有心无力。”
“确实是个问题。”赵乐莹微微颔首。
“……小的这些事实在不值一提,还是不要再污殿下的耳了,”乐师看她一眼,又飞速低下头,“殿下,当年第一次见您,小的便因为说错了话,惹得您不高兴了,可如今再见您,小的有些话还是想说。”
赵乐莹失笑:“但说无妨。”
“就是皇上……”乐师咽了下口水,讪讪开口,“虽不知他如何得罪殿下了,可他如今放下九五之尊的架子,整日守在醉风楼外,想来是爱惨了殿下,殿下对他,也不像无情,如今有情人难得,何不各退一步,也省得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赵乐莹垂着眼眸不语,手指随意搭在腰胯上轻轻点着。
乐师急忙跪下:“是、是小的说错了什么吗?”
“你没说错,下去吧。”赵乐莹淡淡道。
乐师心里一紧,赶紧低着头出去了。
他走出很远,才懊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暗骂自己就是不长记性,殿下明明不喜旁人对她说三道四,他还次次触她的霉头。
……这下好了,老鸨本就不满他一月只来四次,早就动了辞了他的心思,他这回是彻底干不成了吧?乐师叹息一声,愁眉苦脸地正要离开,突然被人叫住。
“公子请留步。”
乐师回头,认出她是方才的丫鬟,急忙行了一礼问:“可是殿下有事找小的?”莫非是要惩罚他?
“没有,公子不必紧张,”丫鬟笑着说完,往他手中塞了一个荷包,“这是殿下给你的。”
乐师愣了愣,打开之后看到几锭银子,顿时愣住了。
“殿下说了,租个铺子一年也没有多少花费,只是学子们要用的琴须得买好的,不能糊弄了,免得自幼听着不准的音儿,将来不好纠正。”
乐师蓦地红了眼眶,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后,便朝着厢房方向郑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离开。
厢房之中,赵乐莹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杯盏,许久之后突然让人叫老鸨过来。
老鸨到时十分忐忑,看见她低眉顺眼地问:“殿下,可是有事吩咐老奴?”如今殿下不仅是殿下,还是她的老板,是当今圣上的心尖尖,她只恨不得双手捧着,半点差错都不敢有。
赵乐莹扫了她一眼:“听说楼里近日收了几个不错的苗子?”
“……是呀,都是些十七八的少年郎,模样俊腰板紧,生龙活虎简直没得挑。”虽然已不干当初的勾当,但老鸨夸人的话还是习惯性地从下三路开始。
赵乐莹勾起唇角:“那便挑一个最生龙活虎的送来,本宫倒要瞧瞧你说的可有虚言。”
“当然……什么?”老鸨惊愕,“您要、要人?”
“不行?”赵乐莹扬眉。
当然不行了!皇上可还在外面等着呢,她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往殿下房中塞人啊!老鸨吓得直接跪下:“殿下哟,您还是饶了老奴吧,老奴还想多活几年呐!”
“放心,他不敢对你如何,”赵乐莹慵懒起身,“去吧,叫人烧些热水来,再叫个俊俏郎君,伺候本宫沐浴。”
老鸨都吓傻了,见她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只能苦着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