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有声音了。”木爸对妻子喊道,“他说回家。”
妈妈的声音很快从远到近,有点轻:“现在吗?那我去看看还能买点什么。哦,对了,问他最近想吃什么?”
“你妈说要去买菜。”爸爸云淡风轻地问他,“问你要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木慈下意识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安全的角落待着,观察着出口的整体布局跟人流,避开一个正沉溺在手机屏幕里的路人,平静道:“都这个点了,不安全,别出去了,再说我应该明天才能回来。”
“这才几点啊。”木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时间,不过还是把人叫住了,又问,“明天几点,我去接你,路还记得吧。”
木慈下意识摇摇头,他轻声道:“不用,我自己会走的。”
他总不至于把这个都忘了。
人潮很快就走得一干二净,在下班车还没抵达时,站台渐渐少得只剩下木慈,他看了一眼电梯,选择从楼梯走上去,车票过了机器,他被放行到真正的出口,于是决定在候车厅先找个位置坐下等待,理清楚自己混乱思绪。
这个时候的自己,准备做些什么呢?
木慈没有太大的印象了,他开始回顾自己的手机,那些看时间才不过是几分钟前的信息,对他而言已经恍如隔世,就连内容都显得陌生。
过道上偶然走过几个脚步匆匆的路人,完全投入到自己的人生里,墙壁上张贴着演员的电视剧海报跟新乐园的广告。
偶尔走过两个大概是粉丝的女生,小声尖叫起来,拉拽着同伴喋喋不休地安利起来,引得木慈的注意力也转向那面海报。
演员……
木慈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他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剧组夫妻的新闻,拍戏的时候荷尔蒙分泌,因戏生爱,又在结束的时候一拍两散。
就像一场成年人的爱情幻觉一样。
他跟左弦,其实也差不多是这样,互相不了解彼此的人生,也不存在任何未来,只是火车上短暂的一场梦幻泡影。
木慈甚至不知道左弦的手机号码,即便知道,他想,如果打过去接起来的是一无所知的左弦,或者干脆是个空号,这会更好吗?
房东催交房租的新消息在此刻跳了出来。
当时应该是为了工作。木慈立刻收回心神,重新把关注点放回到自己的手机上,略有些迟钝地翻阅着消息,在老板那栏看见相关的信息,他已经想不太起来更确切的信息了,过往生涯里淡忘的常识一点点回归到大脑里。
木慈简单地处理了一部分,先是跟老板辞职,又跟房东退租,然后按照记忆里的地址回到小小的出租房里。
东西不算多,一个行李箱就足够收拾了,木慈一开始就没添置什么东西,走的时候也没任何留恋。
房东收回钥匙,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好,没忍住提了一句:“没出什么事吧?怎么这么突然?”
“没事。”木慈摇摇头,“也正好到时间了。”
房东略有些遗憾地颠了颠手里的钥匙,倒是没说什么就走了。
如果不去考虑未来,不去计较生活里的得失,实际上任何人都能提个箱子就离开原本的生活。木慈走在街头上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件事,他的卡里存款并不多,撑不起一套首付,也谈不上让他安稳地过下半辈子,如果拮据些过日子,倒是还能勉强花上小半年。
木慈站在风里,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就是这样。
并不是什么地方真的无法离开他,也并不是自己完全没办法从某些地方抽身。
他们只是被自己困住了,重要的人越多,想得到的东西越多,也就越难摆脱。
连着坐两趟车让木慈身心疲惫,他提着行李箱从工作的地方回到从小生活的城市,并没有感觉出任何差别。
凌晨三点,天还没亮,早餐铺子似乎都不愿这么早起来了,木慈拖着行李箱慢腾腾地走出车站,公交车安静地停在原地,像一只只黑暗中沉寂下来的巨兽。
真是明亮。
木慈凝望着远处柔和的路灯,将一片又一片的黑暗照亮,天际慢慢地泛出深蓝色的光晕,大片的灰色仍然笼罩着,却在缓慢地退去了。
他下意识走在阴影当中。
在黑暗里,光明更容易暴露自己。
然后木慈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世界并没有这样的可怕。
车站离家即便是坐公交车都有一段时间的路程,木慈漫步目的地拖着行李箱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走着,他很疲惫,却并不觉得累,四点多的时候,有几家早餐店开张了,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店家自己开了灯,实际上馒头跟糯米饭都还没完全做好。
木慈找了一家落座,店家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光顾,不好意思地让他多等一会儿,他只是默默点头,并不在意要等多久。
馒头面包花卷并不完全是店家自己做的,包括一些牛奶,都是其他人送过来的,放在简陋的塑料泡沫箱里,店家手脚利落地一一摆上,才送来木慈的早饭。
糯米饭跟紫菜汤。
味道倒算不上多好,木慈按照习惯仍旧吃得很快,结过账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