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慈是在看到门缝里冒出来的烟时感到不对劲的。
一瞬间脑海里涌过无数念头,最后定格在高三生那张稚嫩的脸上,他立刻走了过去。
出乎意料,他很快就敲开了温如水的门,然后看到了地上燃烧着的火盆,显然跟自杀还有放火没有任何关系,于是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
温如水微微笑着看他,尽管木慈什么都没说,她也已看出来意:“你以为我在做什么?自焚吗?”
木慈说不出话来,他眨了眨眼,目光又落在那些被放在地上的照片,缓缓道:“你在烧东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非常隐秘的私人空间,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
“是啊。”温如水没有把他关在门外,而是轻轻招呼了声,嗓音低哑,“进来坐坐吧。”
木慈笨拙地在外面呆了一会儿,觉得就这么掉头离开未免太不礼貌,只好跟进去。
房间里的照片,多到木慈无法想象的地步,它们曾经环绕着温如水,像是天穹上的无数星斗,带给她勇气,鼓励着她不断地走下去,而现在,那些照片空落落地将曾经的温如水定格在上面,却又残忍地抹消所有过往。
那些照片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温如水已经把妆容卸掉了,看上去比往常更憔悴,也更冷酷坚硬,她将相片一点点放入火盆之中,直到它们彻底被烧成灰烬,才放下一张,像是生怕大火没能烧得彻底:“给我倒杯水吧,在火边太久,烤得我眼睛都干了。”
木慈笨拙地应了一声,顺从地被支使着去倒了两杯水过来,目光扫过温如水的房间,空空荡荡,出奇地感觉到一点熟悉,像是……像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你还好吗?”木慈努力把声音放得很轻,他不是很擅长安慰人这回事,不过起码比左弦做得好,“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温如水没有喝水,她轻声地安抚木慈,然后又放下去一张照片,过了会儿,她忽然说道,“木慈,你受到过诱惑吗?”
木慈一头雾水:“诱惑?”
“是啊,就像是把你心里的某些东西彻彻底底放出来。”温如水转头看着他,她的神态现在就像是即将皲裂的石膏雕像,布满裂纹,“不论是那些该释放的,还是不该释放的。”
木慈没有说话,他直觉温如水并不是真的要一个回答。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一个新人都没有吗?”果然,温如水很快又转移话题,看样子是对上个问题完全失去了兴趣。
木慈只好问:“为什么?”
“我们这次的站点在一个小山村里。”温如水凝望着他,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跳转到新的话题上去,“这个山村困着一只被称为神明的怪物,每年村民都会举行祭祀仪式来满足它,避免它出现在世上。它以恐惧跟怨恨为食,所以他们会让祭品先饱尝痛苦,挖掉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折断他的四肢,确保他的绝望跟恨意酝酿极致的那一刻,再挖出他的心。”
“据说这样,怨气就会凝聚在心脏上,成为最佳的祭品。”
木慈开始觉得四肢发冷了,他仍然没有说什么。
“下车的时候,小密看到了他的死相,我们疯了一样地去找那座山,然后我们赶上了。”温如水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溪流,潺潺滑过木慈的耳畔,可比那更寒冷,“那些新人没有选择反抗,他们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孤立另一个落单的人,我看见他的心被掏出来,血肉模糊,尸体被踢下深渊。”
木慈动了动嘴唇,他看见温如水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连最后一点纪念也不给我,可祭祀还是失败了。”
“失败了?”木慈低声询问。
温如水轻柔地回答他:“是啊,我猜大概是因为夏涵最后一点怨恨都没有,他的确承受了很多痛苦,也感觉很绝望,但他相信我们两个人是安全的,甚至相信这样能保护我们,所以到最后,死亡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木慈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道:“罗密桑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我们赶上了。”温如水看了他一眼,“小密被发现了,他们决定再来这么一招,这次仪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