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读书做官从来不是为了独善其身,做人要凭天理良心,做官更要凭天理良心,可惜没有哪个官还记得。
做官做得越大,便越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眼里只剩下自己了,哪还有黎民百姓?
高同知自诩他哪怕算不得比干魏征这等贤臣良将,也该是个心里装着陛下、朝廷和天下的忠臣,可是有了赵白鱼这一出,方惊觉他忽略脚下的平民百姓太久了。
连一个基本的公道都给不了,算什么忠臣良相?
所以高同知尤为震撼,对赵白鱼夹杂着利益算计的欣赏也由衷转化为敬佩。
“但愿无惊无险,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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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
高都知搀扶着腿软的康王坐下来,拿过湿热的毛巾帮他擦脸和手,被康王反握住胳膊,拉扯向前,拥住他的腰背,脸埋在高都知的怀里。
“我没想到赵白鱼会挡刀,也没想到他一心求死。”
声音闷闷的,难受的情感溢于言表。
高都知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没人能未卜先知,你一心想救赵白鱼脱离困境,本意是为他好。”
“当初是我怯懦,不敢明说两江凶险,如果早点告诉他一百八十官联名保麻得庸的事,如果我不多嘴说一句先斩后奏,说不定他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心有顾虑,不至于……不至于把自己放进刀山火海里,也不会自断后路,决绝至此。”
高都知心内叹息,他锦衣玉食的王爷始终没能明白小赵大人刀斩三百官和不想活了的真正原因,哪里是因凶险的两江?
分明是一桩桩一件件冲天冤情不能平,分明是一个个不愿意为民请命的官使这官场暗无天日,分明是他的道形单影只太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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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府。
杜工先一回府便送夫人去洗漱,而他身上沾血的衣袍还没脱下来就被户部副使缠住,本来心情沉重,颇为担忧赵白鱼,愣是被户部副使的嚎啕大哭给弄得脑子刺痛。
户部副使半大老头满脸褶子,头发半白,鬓边还簪朵蔫耷的凌霄花,此时正在杜府的前厅大堂处赖着不走,抽抽噎噎地哭他看到挚友为圣上挡刀、听到挚友说不想活了的时候,心都碎了。
情绪至巅峰时,放声大哭,嚎得杜工先耳朵都在疼。
他面无表情地想着,很好,已经从知己荣膺为挚友,可是人家小赵大人甚至没邀请他到临安郡王府过夜过,怎么好意思的?
“小赵大人是功德无量的菩萨,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意思?嘴皮上下一碰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没事?杜工先,你太冷血了。”
杜工先:“……”面色冷漠地看向大堂外的夜空,心里想的是如何与多年同僚断交。
等户部副使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杜工先便赶紧将人赶走,结果好不容易将人劝到门口了,发现工部侍郎范文明路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户部副使对上眼,又不知怎么回事二人返回杜府前厅坐下不走了。
杜工先看着两位同僚通红的双眼,已经没有脾气了。
爱怎么怎么的。
范文明同户部副使窃窃私语:“明儿请奏圣上,能否进宫探望小赵大人?”
杜工先:“醒不醒得过来还另说,都一股脑涌进去打扰不是妨碍太医救治——”话音在户部副使和范文明两对红彤彤还凶恶的目光盯视下戛然而止,讪讪地说:“小赵大人肯定醒得过来。肯定。”
两人才把眼神收回去。
户部副使:“还是别去打扰了,探听消息便成。你我在朝堂上尽力做些别的,比如两江的案子不能放过幕后主使,还有那群江南官吏,脑袋砍下来了也得查到底,得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冤案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