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央的声音一向清冷低沉,鲜少有这般恣意的愉悦,兴许是受了这般温柔嗓音的蛊惑,云渺怔忪片刻才缓缓伸出手来,将自己的手放在那人微凉的手掌上,他的手比重央的小了许多,重央一触到便将他的手紧紧包覆住,如同守护宝物那般。
男人握着他的手,略一使劲,云渺便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之中,轿中的昏暗让他视线有些模糊,直到出了轿日光夺目,他抬眼便见重央凛然如天神降临。
重央今日穿了和云渺一样制式的红袍,冷白的皮肤被那周身的红衣一衬,竟褪去了寒意,凛凛凤眸只装得下眼前之人。
“渺渺,我们走吧。”
男人紧紧握住云渺的手,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插入青年的指缝之中,与他十指紧扣,两人交缠的手烫得云渺的心头发颤。
他从未见过重央这般恣意快活的模样,男人并未束发,只用玉簪半束起墨发,那些鸦羽般的长发随风飘飞,墨黑斜飞的鹰眸将自己锁住,却又有万千柔情在里边流淌,云渺分不清那眼底汹涌的到底是爱意还是占有欲。
通往大殿的云阶陡峭冗长,云渺在此时终于明白了重央的用心,他真的只是害怕自己孤单地走完这长阶。
思绪飘飞中,男人的声音却在耳侧响起,他将自己的手攥得很紧,声音却带着极致的温柔,“渺渺,真想这样跟你一直走下去。”
云渺侧过头,便见男人身后是壮丽的山河,苍穹在他头顶,他一身艳艳的红袍,却无半分妖冶之感,反而显得眉目柔和,眼底满是涓涓流淌的爱意。他没有回答,也不知该说什么,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死死扎入肉里。
你不能心软,想想他从前都是怎样对你的。你不过就是取他一点龙血,拔他一些龙鳞,对他这种神力非凡的白龙来说,算不得什么。是的,算不得什么的,他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重央见身侧的人只垂着头走路,并不回答也不气恼。也是奇怪,这漫漫长阶望着没有尽头,他却没有感到半分烦闷,只要有身侧人的陪伴,就算是再长的路都能走得轻松愉悦。
天庭的天气变幻莫测,他们走到半途,空中竟缓缓落下绵绵细雪,他们都是仙人之躯,并没有感到半分寒意。云渺怔怔地伸出手,用掌心接住了一片雪花,那雪花呈六角形,被他温热的手掌化开。
他头上披着蕾丝红盖头,却遮掩不住绝美的容貌,有雪花纷纷落于他满头的青丝上,挺翘的鼻尖上,鸦羽般的睫毛上,堆出了个玉雪瓷白的美人。
“我们这般,是不是也算共赴白头了?”重央侧眸过来,他头上也落了许多霜雪,两人牵手在长阶上慢慢行走,确有几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韵味。
云渺将目光从降落的白雪上收回,也不想看身侧男人带笑的眸子,只将头垂下,怔楞地望着脚上红色的鞋履。
他今日穿的是和重央一样的红色云靴,轻薄易行,白雪覆在上边,令云渺心神有些恍惚,似是见到鲜血滴落在上边留下的痕迹,如同追魂的梦魇将他缠住。
“渺渺,”重央轻拽了他的手,将他的注意力从云靴上收回,“我们上来了。”
是的,他们到了,二人站在群山之巅,俯瞰着芸芸众生,云阶如同蜿蜒的纽带,连接了神界和浩瀚的琼海,云渺记起他们刚刚就是那样携手走来,宛如一对真正的爱侣。
“吉时已到,帝君帝后请入殿。”司命的声音不急不缓地飘过来。
重央抓着云渺的手,始终未放,依旧和他亲密地十指紧扣,他们步履一致,在众仙君的目送中,走进了古老的合籍大殿。
合籍大殿并不像普通殿堂那样有屋檐瓦砾遮蔽,它是一个露天且云雾缭绕的无尽空间,云渺从未来过此处,只好奇地张望。
只见到处都漂浮着厚重的云雾,正中央是一棵苍老却依旧强盛的古树,树根极其强壮,几十人合抱都难以圈住。茂盛的枝叶直指云霄,望不到树顶,更惊骇的是,它的根系并不在合籍大殿上,它的根系还在底下延伸,更像是从无尽的地面生长出来,无人能见到它的顶端,也无人能够窥视它的来源。此树见证了历代帝君的姻缘,郁郁葱葱,如身体康健的垂暮老人。
应邀前来的众仙君分列两排,恭敬地站在古树两侧,司命仙君作为合籍典礼的司仪,站在古树前,表情褪去了玩味,一脸严肃,“吉时已到,帝君帝后行合籍大礼。”
云渺莫名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男人微凉的手将他握得更紧,他一抬眸,便见男人墨黑的眼眸里边有灿灿的日光,正低声说道,“莫要紧张,我在你身边。”
他狂跳不已的心,都随着这句话安定了下来,身侧的男人说完那句话,眼神还在他身上流连,仿佛对自己用情至深,情深意笃。
云渺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便听到司命高声喊道,“帝君帝后,请向神树行第一礼。”
令人诧异的是,话音刚落,四周竟刮起了劲风,那古树的枝叶不停摇晃,翠绿的叶扑簌而落,摇晃着落到了他们二人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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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渺手心一紧,是重央攥着他的手,凤眸扫过来,像是一种暗示,云渺这才从怔忪的状态回过神来,被牵引着和重央一起朝着古树弯腰行了合籍的第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