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故意去抢他的汤喝,只因小狐狸盯着那汤时,眼中涌现了热烈的期待和炽热的珍视,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动了嘴,夺走了他心爱之物。
他在心里阴暗地想,小狐狸怎能对这些凡物露出那样痴迷贪慕的眼神。小狐狸应该只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才行,就像以前那般只对自己痴迷,只仰慕自己,将自己当成整个世界。
当他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便觉得心乱如麻,伸手上去抚着那人消瘦的脊背。
云渺的牙齿生得洁白,化形的时候莹润整齐,如同一颗颗细细研磨过的白石。而如今他为了泄愤,便将狐狸本体的尖齿变了出来,死死啃着那冷白的手臂,闭眼使劲,直到有血腥味布满口腔,才发现那人手臂上已经布满一长串牙印,有红色的血珠不断往地上淌。
他现在才知道害怕,暗骂自己太冲动了,担心重央又要磋磨他,便悄悄回眸看一眼,却见那人极有耐心地磨挲着他的脊背,眉目慵懒地回望过来,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
“好了,吃吧。”重央见他怯生生地偷看,将心里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一副害怕自己报复的模样,便有些失笑。只用那血淋淋的手臂,执起另一个调羹,从那鱼汤里盛出了豆腐和芳香的汤,微微俯身将那汤轻轻吹凉,才搁到云渺嘴边,挑眉示意他喝下去。
云渺自然不会和他客气,是他先抢了自己的鱼汤,如今给自己吹凉赔罪也是理所应当,便张开嘴,将那鱼汤和豆腐都卷入口中,果然如想象中那般鲜美。
云渺此人,在大事上冷静得离谱,仔细筹谋,雷厉风行,拎得清,也懂得分寸。但在这些寻常小事上很是单纯无知,兴许是并未涉足过情爱,便透着懵懂的纯真。
明明投喂这件事极其暧昧,他却浑然不觉,心底没有丝毫涟漪地接受重央的伺候。
身后的男人自然也是乐得伺候他的,在他诡异的恋爱观里,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将小狐狸当成爱宠一般,时不时逗弄欺负一番。
如今投喂这举措,令他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以至于他唇角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浑身的气场如沐春风一般缓和下来。
终是将一大碗鱼汤喂了进去,云渺摸着自己微微鼓起来的肚皮,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他的性子和之前变了许多,更多的便是多了几分算计和精明,但是饭后消食的慵懒感却从未褪去,他斜着眼睨着那个神情淡淡的男人,红唇张开,“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要办到,不能反悔。”
他如今的姿态极其放松,兴许是因为茶足饭饱之后便有些昏昏欲睡,因而对男人失了几分防备,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细细斟酌过,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身后的男人,执着地求一个许诺。
但是他却忘了重央此人,性格孤僻乖戾,在意的点永远不是常人能想明白的。
他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便从温柔的和风细雨变成惊涛骇浪,带着风雨欲来的可怖,寒声道,“你如今愿意与我这般亲昵,不过是为了解开藏书阁的封印?”
男人从来不说废话,惜字如金,但他如今说的这句便是废话,他明知小狐狸就是为了解开藏书阁的封印才愿意和他亲近一些,却又对此感到恼怒
小狐狸应该主动亲近他,亲吻他,软绵绵地跟他撒娇,而不是被强迫着对他阳奉阴违。
可能是有些困了,小狐狸并没察觉到他眼神中翻涌的怒意,只是懒懒打了个哈欠,微微上挑的眼角还挂着一颗将滴未滴的泪珠,像是觉得他说废话一般,肯定道,“那自然是,你不许骗我,你若是骗我,我定不让你好受。”
明明困到不行,他却要撩起眼皮,露出尖锐的牙齿,张牙舞爪地做出凶狠的模样,如同一只幼嫩的小兽迫于生活的压迫,只得亲身上阵对抗恐怖的猎人。
猎人却并未察觉它凶悍,只觉得没将他喂熟,冷沉的眸子闪过一丝失落。
“诶!”
男人直接将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从身上掀了下去,云渺有些猝不及防,便发出了一声惊呼。却见那人只是冷冷整理了下衣袍,像是身上沾上了什么秽物一般,面色冷沉如冰,旋身出了飞云阁。
云渺托着腮,他有些看不懂这个人,只望着他的背影,便觉得有些萧瑟寂寥,像是有些伤心了。
伤心又与自己何干呢?
从他复活以来,他们之间便没有任何可能了。这男人让他付出了许多,却无情地践踏过他的真心。
活该伤心。
只希望他能信守承诺,若是他反悔,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想了一夜,也没有个结果,只凭空给自己搞出了两个黑眼圈。
晨起的时候,瑶瑶见他脸色不太好,忙问道,“云渺仙君可是昨夜睡得不好?是否需要小仙跟帝君告病一日,今日就不去藏书阁当值了?”
云渺摆摆手,说道,“不必了。”他不过是一夜失眠,想着父母报仇之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罢了,还没到要告病的地步。
草草收拾了一番,他便步履匆匆去了藏书阁,他睡得不好,起得也早,满心期待地将藏书阁大门打开后,却见那些书册上依旧遍布着蓝色的光晕。
封印并未解开。
他脸色一滞,万种思绪涌上心头,最后都化作一句话。
重央竟敢骗他!